\"他们改签了机票，明天就到。\"
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时，我正在马桶上刷高达模型论坛。这句话让我差点把手机掉进马桶。
\"明天？不是说好下周六吗？\"我声音都变了调。
\"爸爸临时要去北京参加学术会议，\"凛叹了口气，\"所以他们决定先来上海...见你。\"
我低头看着自己印着\"别和傻子吵架\"字样的睡裤，想到明天就要面对那位传说中的京都大学教授，顿时觉得人生无望。
\"欢喜？你还在听吗？\"
\"在...\"我虚弱地回答，\"几点到？我去接机。\"
\"上午十点，浦东机场。\"凛顿了顿，\"穿得...正式一点。\"
挂断电话，我冲进卧室翻箱倒柜。最正式的衣服是去年参加朋友婚礼买的藏青色西装，但领带早就不知道塞哪去了。我翻出手机，凌晨一点给老同学阿杰发消息：
\"急！明天见女友父母，借条领带！\"
三分钟后阿杰回复：\"你终于要见那个日本姑娘家长了？等着，我送条好的过来。\"
半小时后，阿杰按响门铃，手里除了领带还拎着瓶茅台：\"我爸的珍藏，拿去搞定老丈人。\"
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兄弟，大恩不言谢！\"
\"少来，\"阿杰坏笑，\"听说那老头是京都大学的？你自求多福吧。\"
送走阿杰，我熨好西装，擦亮皮鞋，甚至翻出大学时考普通话等级证的准考证——至少能证明我受过高等教育。做完这些已经凌晨三点，我却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明天可能出现的灾难场景。
早上七点，闹钟还没响我就惊醒了。冲了个澡，穿上西装，发现领带怎么系都不对劲。最后只好上网搜教程，折腾了二十分钟才勉强打个温莎结。
\"挺像那么回事嘛。\"镜子里的人模狗样让我稍微有了点信心。
九点整，凛发来消息说她已经在机场了。我赶紧出门叫车，一路上不停地整理领带和头发。
浦东机场人流如织。我在到达大厅找到凛时，她穿着淡粉色连衣裙，头发规矩地扎成马尾，像个乖巧的女学生。
\"紧张吗？\"她伸手调整我的领带。
\"快尿了。\"我老实承认。
凛噗嗤一笑：\"没事，我爸爸虽然严肃，但不会吃人。\"
\"那他吃什么？喝茅台吗？\"我举起阿杰给的酒。
凛刚要回答，突然站直身体，目光投向出口：\"他们来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对日本夫妇正推着行李车走来。男人约莫六十岁，身材瘦削，银灰色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女人穿着素雅的和服改良套装，面容与凛有七分相似，但神情严肃得多。
\"お父さん、お母さん！\"凛小跑着迎上去。
我深吸一口气，跟上前去。凛用日语快速介绍了几句，我恭敬地鞠躬：\"叔叔阿姨好，我是欢喜。\"
星野教授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了，用日语对凛说了句什么。凛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我爸说...\"她小声翻译，\"你的领带系反了。\"
我低头一看——妈的，宽边窄边搞错了！第一印象分直接负分滚粗！
\"这边请，车在外面等...\"我强撑笑容接过行李车，手心全是汗。
去停车场的路上，凛和父母用日语交谈，我只能从零星听懂的几个词猜测内容。星野教授不时瞥我一眼，每次都让我后颈发凉。
上车后，凛主动坐到副驾驶，让父母坐后排。我刚发动车子，就听见星野教授用生硬的中文问：\"欢喜先生，请问你在哪里高就？\"
来了！死亡问答环节！
\"我经营一家动漫周边店，\"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虚，\"主要销售手办和模型...\"
后视镜里，星野教授皱起眉头：\"就是...卖玩具的？\"
凛迅速插话：\"爸，欢喜的店在上海动漫圈很有名，他还是很多限量版的收藏家！\"
\"收藏玩具...\"星野教授用日语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懂，但从语气判断绝对不是好话。
雅子夫人突然问：\"欢喜先生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上海大学...\"我声音越来越小，\"市场营销专业...\"
车内陷入尴尬的沉默。我的学历在京都大学教授眼里大概相当于文盲。接下来的路程没人说话，只有导航机械的女声指引方向。
到家后，凛忙着给父母倒茶，我则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星野教授的目光扫过我的小公寓，在看到电视柜旁摆着的几个手办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叔叔阿姨请用茶...\"我殷勤地递上茶杯。
星野教授接过茶杯，突然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国企普通职员，妈妈退休前在街道办工作。\"我老实回答。
教授点点头，没再说话，但那表情分明写着\"工人阶级\"几个大字。
午饭订在附近一家高档日料店。入座时，服务员拿来菜单，星野教授直接点了最贵的套餐，还特意要了瓶獭祭清酒。我偷偷瞄了眼价格——这顿饭够我半个月房租了！
\"欢喜，\"凛在桌下轻轻踢我，\"说点什么...\"
我清清嗓子：\"听说叔叔是物理学教授？研究什么方向的？\"
\"量子场论。\"星野教授简短回答。
\"...好厉害。\"我干巴巴地说，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雅子夫人突然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五个月零十二天。\"我脱口而出。
凛惊讶地看着我：\"你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我挠挠头，\"那天你穿着白色连衣裙来我店里买手办，我还以为是什么整蛊节目...\"
凛的脸红了，星野教授却冷哼一声：\"一见钟情？年轻人就是冲动。\"
菜上来后，谈话暂时中断。我笨拙地尝试用筷子夹生鱼片，结果把芥末弄到了衬衫上。星野教授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实验室里搞破坏的猴子。
回程路上，凛提议去外滩逛逛。星野教授勉强同意，但全程都和我保持至少两米距离，仿佛靠近我会传染愚蠢一样。
在外滩观景台，凛拉着父母拍照，我识相地退到一旁。雅子夫人突然走到我身边，用流利但带口音的中文问：\"你对我女儿是认真的吗？\"
\"非常认真。\"我直视她的眼睛。
\"你知道凛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她平静地说，\"钢琴十级，茶道花道都有证书，东京大学保送资格...\"
我握紧栏杆：\"阿姨，我确实没那些光环。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只要凛跟我在一起，她每天都会开心。\"
雅子夫人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晚上，凛送父母去酒店前，星野教授突然说：\"明天上午十点，我想单独和欢喜先生谈谈。\"
我的胃顿时绞成一团。凛担忧地看着我，我强作镇定地点头：\"没问题，叔叔。\"
送走他们后，我瘫在沙发上，像刚跑完马拉松。
\"比想象中...好一点？\"凛小心翼翼地安慰我。
\"你爸看我的眼神，\"我捂着脸，\"就像在看一坨会走路的垃圾。\"
凛坐到我身边，轻轻抱住我：\"别这样...爸爸对谁都严肃。他当年见我第一个男朋友时，直接让人家解了道微积分题...\"
\"啥？那我完了！\"我哀嚎，\"我高数挂过科！\"
凛笑着亲了亲我的额头：\"放心，我不会让他考你数学的。\"
\"那他明天要谈什么？\"
\"可能是...你的职业规划？\"凛犹豫地说，\"爸爸很看重这个。\"
我陷入沉思。确实，我的小店虽然能养活自己，但要说\"前途\"还真谈不上。如果星野教授问起这个，我该怎么回答？
第二天早上，我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酒店大堂。九点五十五分，星野教授独自下楼，穿着笔挺的西装，连领带夹都一丝不苟。
\"叔叔好。\"我站起身。
\"咖啡厅说话。\"他简短地说。
我们在酒店咖啡厅落座，星野教授点了杯黑咖啡，什么都没给我点。服务员走后，他开门见山：
\"你认为自己配得上我女儿吗？\"
这记直球打得我措手不及。我握紧膝盖上的拳头：\"叔叔，我知道自己现在不够优秀...\"
\"你知道凛在日本有多少追求者吗？\"他打断我，\"医生、律师、企业继承人...\"
\"但他们都不是凛喜欢的人。\"我抬起头。
星野教授冷笑：\"喜欢？她只是叛逆期延长罢了。等新鲜感过去，她会明白什么是门当户对。\"
这话刺痛了我：\"叔叔，您了解凛真正想要什么吗？她在日本做偶像时有多压抑您知道吗？\"
\"那是她该走的路！\"教授突然提高声音，\"而不是跟一个卖玩具的在中国拍什么短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