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的暮色漫过友好商场尚未完工的玻璃幕墙时,陈默正蜷缩在工地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避开外面此起彼伏的电钻声与工人的吆喝声。他掏出老旧的大哥大,屏幕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幽蓝,快速按下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拨通的瞬间,电流声里传来李冰轻快的声音:“刚下课呢,我就知道你该打电话来了。”听筒里还夹杂着教学楼走廊里熙熙攘攘的人声,却丝毫不影响陈默嘴角扬起的弧度。
“这么了解我?”陈默压低声音,背靠着堆满建材的货架,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金属外壳,“今天学的英文诗背给我听听?”
李冰在那头轻笑,故意拖长音调:“才不呢,你得先说说,今天有没有想我?”话音未落,陈默已经听见她小跑着避开人群的脚步声,似乎是躲进了楼梯间,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陈默喉结滚动,眼神变得灼热:“从早上分开到现在,每分每秒都在想。想你头发的茉莉香,想你在我怀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话未说完,就听见李冰急促的呼吸声。
“坏蛋!”李冰娇嗔着打断,可语气里满是甜蜜,“那你猜我在干嘛?”
“在想我?”陈默笑着反问,指尖在大腿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弹奏一曲只有两人懂得的旋律。
“才不是呢!”李冰故意顿了顿,“我在图书馆借了本《简?爱》,看到罗切斯特向简求婚那一段,突然就……就想起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喃喃自语。
陈默心头一颤,坐直身子,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毛毛,等你毕业,我也会像罗切斯特那样,给你一个最浪漫的求婚。不,比他还要盛大,还要让所有人都羡慕。”
电话那头传来李冰的抽噎声,紧接着是轻轻的吸气声:“陈默,我好想现在就见到你。”
“明天,明天中午我抽空去学校找你,带你去吃校门口新开的抓饭。”陈默急切地说道,眼神里满是渴望,“乖乖等我,不准和别的男生说话。”
“知道啦!小气鬼!”李冰破涕为笑,“那你在工地要注意安全,别太累着自己。我等你电话。”
挂断电话,陈默握着大哥大的手迟迟没有放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这时,祝宏林咋咋呼呼的陕西普通话从工棚外传来:“小陈!今天收工早,刘哥说带咱们去他那儿坐坐,顺便尝尝嫂子的手艺!”
陈默起身拍了拍工装裤上的灰尘,走出工棚。祝宏林穿着熨烫得笔挺的浅蓝色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银色领带夹,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显然是为出门精心打扮过。而刘建国戴着黑框眼镜,瘦高的身形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正倚着工地围栏,抽着一根香烟,烟雾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前缭绕。
“小陈,走吧!”刘建国碾灭烟头,抬手看了眼那块老式上海牌手表,“这会儿慧丫头应该放学了,正好让你见见那小机灵鬼。你嫂子估计在炖羊肉呢,香得很!”
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夕阳把二毛市场的招牌染成金色。市场里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卖馕的大叔掀开热气腾腾的馕坑,芝麻的香气混着羊肉的膻味扑面而来;卖干果的摊位上,葡萄干、巴旦木堆成小山,老板用带着新疆口音的普通话大声招揽顾客。
刘建国的“梅香阁”美容院在市场入口不远处,玻璃门上贴着粉色的花朵贴纸,门口的霓虹灯牌“美容美体”几个字闪闪烁烁。透过玻璃,能看见里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彭梅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灶台上的高压锅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