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蛋有,底我,啊——”
郑春美激动得语无伦次,哇啊直喊。
林识也顿时喜从心起,细细打量起这碗清淡却特别的粿条汤。
猪油一调羹,鱼丸两颗,豆芽菜几根,葱花一小撮。
最重要的是,还有那颗卧藏在粿条之下的嫩滑溏心蛋...
这和外婆最初提起的贵刁汤几近一样!
她欣喜若狂,正想追问中年女子这样的做法从何处来时,却见郑春美盯着被她自己捅破的溏心蛋,突然“哇”得一声哭了。
林识不由眼眶一涩,连忙用勺子盛起破碎的溏心蛋,递到郑春美嘴边。
可郑春美不吃,反是自己伸出了右手,颤着手握紧了勺子的一端,又张开满是皱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挡在了汤碗前。
她埋头,小口小口,笨拙地吸吮着嫩滑的溏心蛋,仿佛初生的婴孩在学习吃奶瓶。
她簌簌落泪,又呜咽直笑。
她对着溏心蛋,切切喊了一声:“母,阿母……”
林识脑海里反复响彻着,郑春美曾说的话。
“藏在贵刁汤底的那颗溏心蛋,那么软,怎么她的心就那么硬啊...”
“舌头记住的,错不了。”
“你要帮我记得,问一问,为什么啊。”
堪堪回神间,只见中年女子已赶来站在桌前,面露疑惑的慌张,以为是粿条汤出了什么问题,忙关心怎么了。
林识连称没事,只是外婆吃到了记忆中故乡的味道,太激动了。
她又状似无意地随口提了一嘴:“老板,你们为什么要在每一碗粿条汤底下,藏一颗溏心蛋呢?”
“噢,那呀,是我阿嫲留下的规矩,要给每一个来吃粿条汤的客人碗里都放一颗溏心蛋,这蛋免费送的,不收钱。”中年女子笑着解释。
“这里头有什么典故或缘由吗?”李褒迅速吃完了这碗清爽而不失风味的粿条汤,意犹未尽。
“这呀,也是我阿嫲发明的,因为我们这一带以前重男轻女得厉害,听我阿嫲说,我阿公就是那样的人,好的都紧着儿子,不给女娃吃。”
“我阿嫲从女娃长起来的,自然也心疼自家女娃,但又忌惮不敢忤逆阿公,毕竟阿公是家里负责赚钱养家的顶梁柱嘛,所以她有时就偷偷在碗底藏一点好料的给她女娃,也就是我姑。”
林识心头直跳,隐隐期待,忙不迭追问:“那你姑现在呢?”
“唉,我没见过,听我阿爸说,我姑很小的时候就被...”
中年女子还没说完,就听店门外传来一声沧桑浑厚的男低音:“郑玉凤啊,这是新印的传单,记得给每个到店的客人发了。我去岛外镇上再贴贴。”
“好咯,阿爸。”名叫郑玉凤的中年女子走去接过了传单,折身给他们桌递了一张,才接着开口:“喏,这就是我姑。”
“她都不见五十多年了,但我阿嫲和阿爸还在执着要找,固执地要印传单到处发,还每年往年龄上加一岁。之前还让我发在网上呢,可惜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还坚持要住在这小渔村老家,说怕万一我姑回来找不到家。”
“唉,真不是我泼他们冷水,要我说啊,要能想回来,早就找回来了,都五十多年了,可他们就是不肯放下,最后苦的还不是自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