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枫之伸出手来抓住万思修的下巴,让他擡起脸直面自己的眼神。在用强的人眼神却带着软弱和哀求,而被用强的则是冷着眼睛看着对方。
“你要的是天下太平,是天下和太平,我要的是你,连人带心的完整的你。”
“陛下,若人心能说要就要的话,天下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爱恨离愁了。您与其要我把心也一起掏出来献给您,不如试着改变您自己的心,让它不必再在意我。毕竟您可别忘了,那个道士说过我活不过四十岁。那也不过……就是十年不到的事情了。”
“不!不会的!那不会成真的,我不会让他成真的……”
在那一句话之后,他们好像终于都找到了能让彼此轻易就范的点,原本还强势的提着自己的要求的萧枫之在那句话后立刻丢盔弃甲,他好像意识到自己抓住万思修下巴的动作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慌忙像烫手一样地放掉了万思修。
萧枫之反射性地要去抱万思修,但在意识到自己刚刚用了强后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才显得不那么无礼和强迫,所以他只是伸出手试探了几次后又垂了下去,最后他干脆像是赌气那样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你不会这么年轻就死了的!”
虽然萧枫之已经长大成人了,但十八岁的年纪还是过于年轻了,所以他眼眶通红坐在地上抹眼泪的样子特别像受了欺负,而万思修看着眼前场景也升不起什么被用强后的愤怒和委屈,他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只有十八岁的你,却说着四十岁是年轻,这还真是……很矛盾啊……”
上一刻即使被捏着下巴依然无动于衷的万思修却因为萧枫之的眼泪而主动上前,他的指尖伸到萧枫之的脸颊旁,替他擦干净那点他自己没有弄干净的泪痕。
“你说你到底长大了没有呢?”
长大了的话眼前的人就是天下人的陛下,没长大的话那就还是万思修的萧枫之,可是谁又能明确地划出自己长大的那条线呢,从来都是很久之后,在某一刻反思某件事的时候恍然大悟,原来我已经长大了啊。而万思修曾经假设那条线会很晚才到,现在又觉得它来得很早,所以永远都在弄错什么时候叫“陛下”,什么时候叫“枫之”。
万思修还在自己纠结,但萧枫之可不会错过他的心软时刻,这次他的双手终于没有了阻碍,他一把将万思修带进自己怀里后又把头靠上了对方的肩膀。
“我长大到足够爱你了,却永远不会大到能让你放手让我一个人走。”
“这答案听着怎么有点……”万思修差一点想说油嘴滑舌,但又惊觉自己又被那些爱情说辞冲昏了头脑,差点就跟着一起说些只属于爱人间的轻松调侃了,“枫之,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啊。”萧枫之依旧保持着他的姿势,得到了满足的他言语间也变得轻松起来。
“你到底爱我什么呢?从小到大,你的本事都是你自己学的,你的人马是你自己招的,万龙城也是你自己设计的。这一路走来,我不过是给你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生活便利,反倒是你救了我的命,而我至今都找不到一枚一模一样的果子好赔给你。就算我现在在你的手下帮你,但我做的事情我想天下也有别人可以做到,就算我不做了,你也可以找到别人来代替我。”
万思修可以感觉到在他问这个问题时,萧枫之的不悦,因为原本虚搭在他背上的双手开始用力,到最后几乎是在拉扯着那里的布料。
“你到底……爱我什么啊……”
可是万思修是真的疑惑不解,若萧枫之想要的是万家,他早就已经得到了,那就不必再打着爱的幌子留住万思修了。若萧枫之想要的真的是万思修,那就要给他一个合理理由,凭什么这样英明睿智的萧枫之会爱上一个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的人?
“我到底在爱你什么?我爱你从头到脚,我爱你从里到外,我爱你可以在三教九流间从善如流,把一切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也爱你从小到大永远最重视我一个人,哪怕我现在知道这只是因为我是天下太平的必要工具,是你真爱背后的爱屋及乌,我说这点够了吗?你能信我了吗?”
“什么天下间三百年的乱局,什么活不过四十岁的天命,我都可以为了你去和天地抗争。可唯独是你的心,我做这么多只是想得到你的一颗真心而已。我知道那很金贵,比天下太平还要金贵,可你总该给我一点点希望,让我觉得每天能离它再近上一点。”
“是这样吗?那么……好吧……”
万思修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复这过于盛大的告白和太过沉重的感情,难道真的有什么比天下太平还金贵的东西此刻就在他的胸膛里跳动吗?他怎么不知道他自己重要到了这种程度?
这样想着的万思修自嘲地笑了笑,却没有选择再反驳什么,他只是任由萧枫之动情地抱着自己,激动时温热的鼻息和轻柔的碎吻拂过他的脸颊,偶尔萧枫之的碎发掉进他的眼睛里时,他会轻轻地帮着萧枫之将那些头发重新整理好。
在萧枫之的想象里,现在的他们就像是初尝情事的爱人那样正学着互相安抚。而在万思修看来,他们一方像是在对着自己心爱的猎物反复标记、确认对方属于自己的捕猎者,而另一方,当然就是那只已经放弃了挣扎的猎物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