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久的光芒照耀后，白色的茧缓缓暗淡，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像是龙族破壳而出的动静那样，阿兰妮斯感觉自己在一片温暖里挣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直到略带寒冷的气息渗入。
她猛然睁开眼，就看见白色的茧瞬间破碎缩小，变作无数光点进入她的身体之中。
阿兰妮斯心口一坠，缓缓落在地上。
脑海里有什么纷乱的记忆闪烁而过，慢慢沉下，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身体里好像多了一点点东西。
像是一股奇异的力量，流淌在她的血液里。
阿兰妮斯皱眉，她没有感觉到烙印，而是觉得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唤醒，渐渐复苏。
只不过她刚有这样的想法，那阵异常就消失了，连血液的鼓动也恢复如常，没有什么具体的改变。
人鱼小姐擡起手，掌心正浮现起一个古老的印记，繁复的花纹依稀可以看出来是一条趴伏的巨龙，银线流淌着光芒，像是血液一样。
阿兰妮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她明明只是一条人鱼！
怎么现在和龙族也沾上关系了，人鱼小姐握了握拳，感慨了一句，大陆上果然没有人鱼的归宿。
她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向来很多，奥莉安娜没有关注，只是问她，“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好像没有，不过我脑子里好像多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阿兰妮斯晃了晃脑袋，好在没有响起水声，只是有点小晕。
“唤灵者，是老师之前说过的东西吗？”
看来是接收到部分的传承了。
奥莉安娜观察她没有问题，才解释，“传承烙印说到底是龙族的记忆，只不过你不需要她们种族的相关本能。”
“所以只会接受到你能接受的一部分知识。”
“也就是唤灵者的天赋。”
女巫看向骸骨的目光透出一股细微的怀念，“瑞文是我在这片大路上唯一见过的唤灵者。”
“或许她的传承会对你有所帮助。”
可是阿兰妮斯对她的观察很细，几乎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眼底闪烁的情绪。
很好的......朋友吗？
人鱼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泛起一点酸涩，还有些浅淡的无力。
其实老师和谁当朋友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为什么——
不太开心，阿兰妮斯抿唇，难以讲明这种心情。
尽管她和女巫相处了这么久，好像足够了解对方的喜好和生活习惯，可是对于奥莉安娜那些更早的经历，以及过往。
她一无所知。
似乎并不影响她们的相处，但阿兰妮斯有种说不出的，嫉妒。
谁啊，让老师这么怀念。
人鱼小姐瘪瘪嘴，在心底切了一声，肯定没和老师一起住过。
阿兰妮斯挺直腰板。
就算住，肯定也没和她一样这么久过。
她才是老师最亲密的学生！
阿兰妮斯咬牙切齿地压住自己的不爽，眼神软软地扯了扯亡灵女巫的魔法袍。
“老师，所以现在是好了吗？”
好了吧，可以走了吧？
人鱼小姐幽怨地扫视着奥莉安娜和这具骸骨，只想把老师拖走。
都死得剩下一具骨头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她在脑海里暗自恶毒地抱怨了一句。
结果抱怨完，阿兰妮斯突然想起来，亡灵女巫也死了，并不是活物，说不定还真的能和骨头看对眼。
阿兰妮斯：“？！”
老师不会对骨头更加情有独钟吧？！
喜欢沉稳的......死人确实很沉稳啊，甚至死了都不会说话的。
而且还是同类，更有话题。
说不定奥莉安娜可以和骨头对话？所以她们现在是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是吗！
阿兰妮斯整条鱼都快崩溃了，耳鳍差点没忍住显露出来，她努力把自己显形的鳞片都收回去，慌乱地扯了扯女巫的袖袍。
人鱼小姐声音夹得发软，小心翼翼询问，“老师，你，你喜欢骨头吗？”
奥莉安娜：“？”
亡灵女巫被她的话问得疑惑，没忍住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冷淡的灰蓝眼睛扫会她身上，皱眉，“你在说什么？”
奥莉安娜有时候真的看不懂这条人鱼究竟在想什么猎奇的东西。
“就是，就是——”阿兰妮斯委屈地攥紧了她的衣服，眼泪汪汪，看起来真的要哭了。
“你那么喜欢死掉的东西吗？”
“活的不可以吗？”
人鱼小姐很难不绝望，她没有那么大的决心，为了女巫的喜好死掉，而且她死掉了还怎么和老师在一起啊。
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和没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阿兰妮斯诡异的问题让奥莉安娜彻底沉默。
亡灵女巫几次微微启唇，大概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痛苦地闭了回去。
她眉头越皱越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怒意在心口弥漫。
最后，奥莉安娜含着愠怒闭眼，声音冷得吓人，“阿兰妮斯。”
“啊，啊？”阿兰妮斯一激灵，眼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愣愣又可怜地和女巫对视。
“你的脑子是在弗利须大学进修的吗？”
诶？
阿兰妮斯空茫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的话上什么意思，一瞬间生气盖过担忧，她急得跳脚。
“我不是笨蛋！”
可恶的女人！居然骂她是蠢货！
奥莉安娜额角还在突突的跳，她真是想把这条人鱼的脑壳都打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女巫嫌恶开口，“离开海里这么久还没倒干净你脑子里的水吗？”
阿兰妮斯被她接二连三的打击震到浑身发抖，什么沉稳都装不下去了，她抓狂地抱怨，越说越想哭，“明明是你看它看得那么深情！”
“我从来没见过你用这种眼神看，看——”
看我。
她后两个字卡在嘴边，理智猛然反应过来，在女巫起疑心之前改口。
“看过别人。”
奥莉安娜幽幽看她一眼，“少看点爱情小说。”
阿兰妮斯还沉浸在被她那么直白的指责的悲伤里，声音都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控诉她，“我就要看，关你什么事。”
这样的争吵简直毫无意义。
奥莉安娜不想再和她耗下去，“好了，熟悉一下你的空间魔法，明天就是考核。”
“如果你没有完成，我不会兑现你的要求。”
女巫冷漠无情的提醒让阿兰妮斯顿时清醒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情绪都压回去。
“哦。”人鱼小姐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奥莉安娜扫她一眼，确实没见她再有什么想要大吵大闹的意思，放心一些。
而阿兰妮斯总算得到了自己眼馋很久的空间魔法，回到峡谷之后就迫不及待想要用那个新奇的方法。
她拜托女巫带她在圣地取了自己最大限度能控制的水元素，全数储存在异空间里。
这部分的水元素可以支撑她凝聚出一条长达数十米的水道。
充足的长度足够她进行替换，也幸好她在圣地学会了这个魔法之后就一刻不停地练习，如今的熟练程度完全能够支撑她做到这件事。
传送魔咒的弊端在于，念诵时需要有落脚点。
所以她要考虑好具体的路线，保证自己每念诵一个魔咒，都要能落在一个平台上。
而且她所能传送的距离太短，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很稀缺。
但有了现在这个方法就不一样，她完全可以在空中悬浮，通过水道直线前进。
而且以她游动的速度来说，平均下来甚至比传送魔咒还快。
阿兰妮斯很快凝聚出一条由水元素组成的道，为了极致地拉长这段距离，同时最少地使用储存的元素。
她只凝聚了她身材大小的范围。
人鱼跃入剔透的水团之中，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身影，但是下一瞬，那条修长绚烂的鱼尾却由此变幻出来。
宽大的尾鳍轻轻一挥，就掀起一道震荡的波浪，她流畅强健的身材在水里能奇异地卸掉阻力，只是眨眼，就冲出了极远的距离。
奥莉安娜：“？”
等等，这条人鱼在做什么？
亡灵女巫目视已经不能够观察到阿兰妮斯的踪迹，唯剩下还在震荡的水波留存在空中，留下一些舒润的水汽。
甚至过了一会，这片残存的水汽也被转移，彻底消散，被炙热的火元素重新填满。
而游出二里地的人鱼正高兴地在水里呼吸着。
她耳鳍显露出来，轻轻翕张，浑身都被冰凉的水包裹，仿佛回到了她还在海里的时候。
如此畅快，如此......
自由。
她眯起眼睛沿着水道随意地游动，没一会就游了一个来回。
在这样放松的心境里，阿兰妮斯思绪也非常活络，高兴膨胀的一刹那，她在奥莉安娜面前变回双腿落下，正兴致勃勃打算和女巫分享自己的好办法。
但她一擡眼，就撞进奥莉安娜泛着冷意的目光里。
和刚刚要骂她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阿兰妮斯一激灵，可是却突然想到女巫当时说过的那句话。
让她少看点爱情小说。
少看点......
诶，不对。
阿兰妮斯愣在原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老师怎么知道她喜欢看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