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月明一“谢哥给你做主。”
窥冬晓春,晨走夜愉。弹指一瞬,春生不息。
冬日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气温回升后的暖意。
京城中似乎意外的不同了许多。
苏逸安静坐在院中,捧着书读,许久后才肯擡起头,盯着院中那棵已经光秃秃的腊梅枝,耳中却传入几分清脆的鸟鸣,颇有活人气息。
细细想来应该是新年已至,恰如其分之时,边境战乱又止。严寒的冬过去,百姓们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于是日影瞬移间,京城又重新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
今日天气算得上温凉,可苏逸仍旧裹着厚重的棉衣。说到底,还是没能习惯初春的春寒料峭。
前几日倒春寒,他又开始反复发热,一连休息了半月有余,这才好了许多。
谢明眴寸步不离,一直守在身旁照料。
恍然间谢明眴才反应过来,等过段时间春闱,天气还是这般寒凉。
他忆起上次乡试,考完出来便生了一场大病,更不要提他现在这幅身子骨能不能在那简陋的贡院熬上两天。
于是谢明眴今日极早便醒了,出了趟府。
苏逸并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但是总归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问那么多,万一叫他徒增厌烦,那该如何?
高位者之间的举杯换盏,不过是隐晦角落处那张朝臣关系网最好的掩饰。
处处是算计,处处是刀剑,哪里又料得到人情冷暖,不过是予取予求,同等的利益交换罢了。
谢明眴不在的时候,苏逸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院中那处石桌。
很多时候他在看书,看着看着便会走了神,随后便一眨不眨的盯着墙角那枝从过年时开的艳丽的腊梅枝,逐渐的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今日也不例外,他随手从书案上抽取一本,裹着披风,安静的翻看着。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昏昏欲睡时,冷风吹乱了苏逸额前的鬓发。
苏逸缓慢的睁眼,覆手,书便落在石桌上,蓝色的封面上那明晃晃几个字,应是《近思录》。
苏逸目光再次落到那墙角的秃枝处,下意识起身,踱步到墙角,盯着了许久,这才伸手捏住那枝条根部,折下一根,拿在手中打量,转身回了房间。
美人柔骨弱身,一举一动间,总会是牵扯心神,惹人向往。
可旁出洒扫的下人却见过不怪,甚至多出几分躲避的感觉在。
他们早已经从前些年完全欣赏的姿态彻底转变了过来。
美又如何,文才斐然又如何。
瞧瞧他那副病秧子身体,能活过下一个冬,那才叫真本事。
美则美矣,可命都没了,什么名啊利啊容貌啊,又算个屁。
他们又无财,容许自己这般折腾,病成这副样子,要是换做穷人,都不知道尸骨都腐烂多久啦!
所以这样安慰自己,倒也没那么羡慕了。更何况用不着他们伺候,倒不如远远的,省的病气过渡到了他们身上。
于是乎,一个人这样想,又不加掩饰的说出口,整个后院中的下人都被这种谣言侵袭,被洗脑,以至于丧失了基本的判断。
无人再回忆起,这位苏公子,平日对他们却是极好的。
他们跟在苏公子身后,从未受过半分的打骂,那副主人的架子,他甚至不曾端起过半分,这三四年来,一直都是礼貌和气,温顺柔言,从不对他们颐气指使。
常言道,人心难测,事事无常。
太好欺负的人,通常都没个好下场。
苏逸进了屋,便找了个空罐子,把那腊梅枝养在了跟前,这样就不用每天出门去看,也见不到那些人打量和审视的目光。
有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就像苏逸想不明白他的经历为何坎坷如此一般。
“苏逸呢?”谢明眴回府时,下意识地去看的石桌方向,空无一人。
“苏公子早些时候便回屋了,”一旁的下人回应道。
谢明书低低嗯了一声,光线游走,沿着裕王府长廊,钻进那扇窗户中,一片阴影落下时,苏逸才猛然察觉谢明眴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就那样站在窗外,和呆坐在窗前仰头看他的苏逸对视。
“发什么呆呢?”
或许是在梦里。
梦里的谢明眴笑的大概也是如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