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舍甲班,卯正。
沈新坐在小木凳上,他环视一圈,拒绝参加摇头晃脑的背诵行列,面无表情地跟着朗诵《春秋》。
辰正,吴夫子来了,课堂随之一静。
吴夫子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蓄着长长的黑胡须,看不清脸。
“今日我们来讲春秋时期时齐桓公为了壮大齐国推行的改革…”
一上午,整整两个时辰,吴夫子从经义讲到策论再讲到诗赋,如黄河之水般滔滔不绝,水都不曾喝一口。
这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沈新叹为观止,吴夫子的讲述也给他带来了不少感悟。
到了午休时间,陈志瑞连忙走过来,欣喜道:“沈弟终于回来了。”
沈新见陈志瑞脸色蜡黄,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便知道这个冬天过的不算好,他邀请道:“陈兄,去我家吃饭吧,一个冬天未见,有许多话想说。”
陈志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两人往沈新家里走。
学舍甲班人比以往更少了,只剩下了八个,
沈新问了陈志瑞才知道,有一个冬天没熬过去死了,另一个家里没钱读不下去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沈新的新家。
午饭是四菜一汤,素炒三丝,木耳炒肉,白菜,炖豆腐,红烧排骨和紫苏叶饮子。
在现在这个时节,算是很丰盛了。
陈志瑞一脸惭愧,“让沈弟破费了,不过家妹不幸夭折,我打算这半年都吃素。”
沈新和秦宁对视一样,他长叹一口气,“陈兄节哀。”
陈志瑞勉强一笑,“是我无能,连累她小小年纪就受苦至死。”
沈新没法安慰,毕竟人死了是事实,他干巴巴说了一句,“吃菜,活着的人得带着她那份好好活下去。”
“沈弟所言极是。”陈志瑞微皱的眉头松开。
学舍午休一个时辰,二人吃过饭略坐坐便回了。
下午吴夫子又讲了整整两个时辰,还布置了一篇策论和一篇经义,明天早上交给他。
等沈新写完课业,已经戌正了。
月亮高高悬挂于空,柔光遍地。
今年的府试四月中旬,也就是说,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一个多月。
沈新的脸带上了痛苦面具。
秦宁赶紧走过来,把水盆放下,说:“相公,是不是累了?我给你热了洗脚水,你泡泡解解乏。”
沈新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可让男朋友给他倒洗脚水这事他有点不能接受,“都说了你不用干这些活,我来就行。”
“我也想帮相公嘛。”秦宁牵住沈新的衣角。
沈新展开双臂示意秦宁坐在他腿上,“行吧,那你过来给我充充电。”
“充充电是什么意思?”秦宁双眼疑惑。
沈新闷声道:“类似解乏,抱着你我整个人都不累了。”
秦宁捏住自己的手指,一脸认真地说:“我没有这个作用,而且我很沉,坐在相公身上,相公会更累。”
沈新忍不住笑出声,他说:“只是抱着自己男朋友的一种心理作用。”
“你好可爱。”
等他洗完澡,上床后熟门熟路地把秦宁抱在怀里,商量道:“过两天放假给二毛和三毛找一个私塾吧,你的课业还是由我教,如何?”
“好。”秦宁直接答应下来,他说,“西市口边的铺子要往外租,价格便宜,一个月二两银子,我去看了,后院不光有灶房还有可以住人的房间。”
等来福做工的时候可以住。
沈新把玩着秦宁的手指说:“可以,有雪灾和暴民影响,县城人心惶惶,这个时候的铺子最不值钱了,你还可以往下压压价。”
“这样的话咱们的糕点铺子还能开起来吗?”秦宁担忧地说。
“有钱人多的是,新铺子一开,我们做几种看上去精致华贵的糕点,专门卖给他们。”
“别想太多,早点睡觉。”
“好。”秦宁把脸贴在沈新的中衣上。
沈新每日在学舍和家之间往返奔波,假装沉溺在读书的海洋里不可自拔。
冯七来了县城两次,跟沈新汇报了他们三个人在南溪村做的事情,带了一些新鲜蔬菜和木炭,又把秦宁的话带回去,便匆匆回了村。
秦家糕点铺也正式开张了,没有鸡蛋面包做不了,秦宁只做了核桃酥,红豆糕和绿豆糕。
沈新熬油似的熬了十日,终于到了放假日,他打算去铺子里做个面包窑,省得秦宁在店里和家来回跑了。
生意刚刚起步,店里只有秦宁和三个孩子。
店里没人,二毛和三毛站在门前似是在迎来送往,沈新发现秦宁的脸色不好,他赶紧上前两步,问:“怎么了?”
“这是五福斋在卖的山楂糕和板栗饼。”秦宁伸手指了指柜子上的糕点,气愤道:“和咱们家做的一模一样。”
他上次去五福斋好像没看见这两种糕点,沈新惊讶了一瞬,说:“崔逸白不打算守加盟商的契约了?难道他找到契约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