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竟宣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知道。”褚起承淡淡道。
“嗯?”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郭尧心照不宣,叹了口气:“你和韩均的事儿还没完呢?他到底对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褚起承扯了下唇角:“他这个人挺复杂的,一边想拉拢我,可转头就朝你扔石子儿,看不懂但无所谓,不搭理就好了。”
“我大概能明白这种人的心理。”杜闻西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对你仰慕可又想把你踩在脚下,希望你过得好可是又不想你比他过得更好。”
郭尧有些丧:“之前刚认识的时候他就喜欢追着我们问东问西的,比如你是哪个学校的?你高考成绩怎么样?当时还没想太多,我现在才琢磨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跟褚起承较劲。”
“为什么?”孙艺问。
“因为他知道褚起承是十林的啊,全国前几的中学里面排前几的学霸,你觉得呢?”郭尧说:“而我的学校是只是某个县城不知名的小重点,他可能看不起吧。可我好歹是高考的全县第一欸!看不起谁呢?我只是现在没那么卷了好吧?”
“不瞒大家。”孙艺故作神秘,“其实我当年也是一个小小的校第一,不过到现在了我都不敢回学校。”
郭尧:“怎么了?你被欺负过啊?”
“那倒不是,是因为我没听校长和班主任的劝告报P大,至今都是学弟妹的‘反面教材’?”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闻西趁乱拍了拍蒲竟宣的肩膀,对他使了个眼神,“反面教材。”
蒲竟宣用口型说了一个‘滚’字,然后说:“大神都还没说话呢,我记得老赵也挺牛逼的。”
“算了吧,我万年老二,高考都没掰回一局,就差两分!”赵叙愤愤道,“我现在都不想跟那小子见面。”
“没事,你万年老二,这儿有个千年第一啊!”杜闻西玩笑道,“褚起承可是省第一欸,现在的照片都还挂在学校公告栏的,要不是外面罩了一层玻璃,照片能被人薅秃。”
“牛逼啊!没听你说过啊褚哥?我只知道你肯定很强,没想到这么强?”郭尧说着菜都不想吃了。
褚起承微微蹙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第几,现在不是都不准排名了吗?”
“是不准了,但是我之前去过一趟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反正听他的意思是省内没有出现比你更高的分数了。”杜闻西说。
“哦,是吗……”褚起承记得当年查完分数后跟班主任说了一下,然后再也没回过学校。
说起来自己应该回去一趟的,当年那些老师对自己还挺好的,这次放假就回去看看吧。
“那蒲哥呢?我记得你以前是搞竞赛的?以你的水平不至于不能保送啊,怎么中途换赛道了?”孙艺疑惑。
褚起承也默默停下了手里的筷子,这个问题他也很好奇,他不觉得蒲竟宣拿不到保送的名额,可是原因实在想不到。
“反正这个桌子上除了我都是第一第二,我一个无名小卒还是给你们倒酒吧?”蒲竟宣戏谑着,随后就站起来给他们倒酒。
杜闻西附和道:“这货当年不搞竞赛把我抛弃了的仇我现在都还记着呢,你确实应该给我倒酒。”
赵叙好奇:“你两数竞谁更厉害?”
“这个嘛……”杜闻西想了想,“好吧,我承认,这逼的确比我强点儿,也就省一的水平吧。”
说完,大家都沉默了。
缓了好一会儿,孙艺忍不了了:“卧槽!你特么这个水平干嘛要高考?”
“不行吗?”蒲竟宣无所谓道:“反正我哪个学校都能上,给他们搞竞赛的腾个位置呗,当一个好人是种美德,是吧?老杜。”
“滚滚滚。”杜闻西骂他:“老子需要你腾位置?都稀得说你那破事!”
褚起承突然问:“什么事?”
“……”蒲竟宣踩了旁边口无遮拦的人一脚。
杜闻西也知道自己上头了,急忙改口:“狂啊,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成,你看,现在还这屌样儿呢!”
郭尧啧声:“蒲哥,我是真佩服你,整张桌子加起来的第一第二都没你抽象。”
“好说好说,你学不来的。”蒲竟宣轻狂的模样属实欠揍,可的确没人敢大言不惭地说可以学他。
一般人搞不来这种逆天的事情。
褚起承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这种事情也的确像是蒲竟宣能干出来的。
酒过三巡,几人聊天从南到北聊了个遍,烦心事儿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杜闻西实在撑不住了,“我得回学校了,明天满课。”
“我去,居然十二点了?”郭尧吓醒了,连忙拍了拍旁边快要睡晕的孙艺:“走了走了!”
赵叙酒量好,脸都没红,腾出一只手扶孙艺:“那行吧,大家都散了,明天见啊。”
褚起承正好从门外进来,“你们走了?”
“嗯,我们顺路就先走了,就麻烦你照顾一下蒲竟宣了。”赵叙说。
褚起承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几人走后,他才望向某个仰着脑袋的人。
喝得都上脸了。
他记得蒲竟宣酒量挺好的,至少是自己的两倍,但今天喝得格外多,反正从他们说起高考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蒲竟宣情绪有变了。
只是这变化实在太轻微,当时那个气氛下也不合适问他。
“喂。”他站在蒲竟宣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脸。
有点烫。
蒲竟宣缓缓地睁开眼睛,室内的灯光照耀着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星星眼直达心底。
褚起承心跳漏了半拍。
“干什么?”蒲竟宣的嗓音有些沉。
“……回去了。”褚起承慌乱地移开自己的眼神,抓起他身边的帽子给他盖在脸上。
蒲竟宣擡手扯下帽子,笑着站起来,“我去买单。”
“我买过了。”褚起承顺手拿起他身后的电脑包。
“嗯?”
“不是我的庆功宴吗?”褚起承回他:“你买单算怎么回事?”
这么计较?
蒲竟宣无奈道:“行吧,回家。”他伸手接过自己的包。
回家路上,四寂无人。
蒲竟宣的脑袋有些昏沉,他实在有些困了,闭着眼睛往前走。
褚起承走在旁边,他低着头正在看郭尧发给自己的文件。
他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蒲竟宣,前面的路有些暗了。
此时,一旁的草丛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褚起承关了手机朝那边看。
突然,一团黑影从里面‘蹭’地一下跳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朝自己身上扑过来了,褚起承赶紧往旁边一躲。
这么一走位直接撞上了旁边闭眼‘行尸走肉’的蒲竟宣,两人一齐撞在了旁边的围墙上。
蒲竟宣睁开眼,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地上那团黑影动了动,两个绿色荧光的小圆点盯着他们。
“喵~”
褚起承愣了,“原来是……猫?”
蒲竟宣不禁笑了,一只大猫遇到一只小猫反而怕了。
“你笑什么?”
“你这么怕鬼?”蒲竟宣的热气喷在他的耳边,令人酥酥麻麻的。
褚起承才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尴尬,赶紧从他怀里挣开。
“谁怕鬼了?不是你怕吗?”
蒲竟宣低头一笑,这里本就是暗巷,他戴着帽子低头后根本看不清表情,整个人都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是,我怕。”他说着伸手:“我好像还有点喝多了,要不你牵着我吧?”
说完这句话他才有勇气擡眼看褚起承。
是的,他喝多了,这是一个非常合理并且有分寸的理由。
沉默了会儿,褚起承问他:“你真的喝多了?”
“嗯,你知道的,喝多了之后很容易走歪,我怕摔倒。”蒲竟宣孤零零地靠着墙,“而且我的腿伤还没好呢。”
很可怜的蒲竟宣,褚起承想。
虽然蒲竟宣平时也会跟他装可怜、示弱,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与其说是在寻求帮助倒不如说是在撒娇?他好像是真的需要自己。
蒲竟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对方迟迟没有反应,他有些微微地失落。
闭上眼睛,准备擡脚继续走。
突然,一只陌生触感的手覆了上来,握住了自己的左手。
体感温凉,可让他瞬间热了起来。
“这样可以吗?”褚起承问。
原以为褚起承最多会牵着自己的手腕儿,就像以前那样。
可是他却真的牵住了自己的手。
这一瞬间的潮将他所有筑起的城墙都冲垮了,只留下了退潮后一地的荒芜。
他的心跳不断地加快,嘴巴也不听使唤地慌乱:“可……可以。”
“那走吧,太晚了,你明天不是……”
蒲竟宣已经听不见对方说什么了,他的耳膜快要被自己的慌乱声冲破,自己是真的喝醉了吗?
甚至他的左手已经逐渐开始麻木,褚起承会发现自己的不正常吗?
会不会他感受到了自己某种昭然若揭的心思呢?
应该不会的,如果他感受到了肯定不会这么做。
一路上,他就像一只没有知觉的傀儡,任由旁边的人牵着自己往前,他不会怀疑,就算褚起承把他拉着走进刀山火海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蒲竟宣?”
“啊?”他终于回过神来。
“到了。”褚起承指了指家门口。
“……哦,哦好。”蒲竟宣也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开始摸兜里的钥匙。
可是钥匙怎么也找不到。
褚起承看他半天都没找出来,“我来吧。”
他开了门,将玄关的灯打开。
紧接着他迅速换了鞋,看着门口慢半拍的蒲竟宣说:“谢谢你。”
蒲竟宣刚关上门,乍一听这话随即转身:“嗯?”
“我不知道怎么说,言语有些匮乏,但我是很认真地说的。”他说完,没等蒲竟宣反应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迅速锁上门,靠在房门上喘气。
好奇怪啊……
刚才牵着蒲竟宣的手真的很奇怪,他发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可他又没有喝多。
蒲竟宣感受到了吗?
应该没有吧?毕竟一路上蒲竟宣这个话痨都没说话,看着表情也呆呆的。
可是那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不过就是牵了个手而已,怎么还出汗了?
而且……还有点麻,没有知觉,这手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他擡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算了,别想了。
今天脑子已经用完了,说不定真是喝多了的幻觉。
蒲竟宣仍旧在玄关处站着,褚起承落荒而逃前的道谢瞬间把他从缠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这个惊喜的牵手不过是奖励自己的一颗糖,自己却开心了一路。
不过这颗糖太甜了,兑水也能喝好一阵子了。
今天睡觉都能做一个好梦。
或许这个梦实在美好,褚起承居然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太久没睡过懒觉,偶尔偷懒还真是舒服。
他慢悠悠地洗漱完,顺便打扫了一下屋子,然后才出门。
刚才郭尧跟他发消息,说他也刚醒,等自己一起吃午饭。
到了食堂,他发现了两个黑眼圈。
“早上没课就是好,我昨天干嘛喝那么多?”孙艺显然没睡醒,要死不活的。
蒲竟宣也没好到哪里去,早上他差点就想翘课了,但是他还是意志坚定地爬起来冲到教室了。
郭尧看不下去,于是一个人去窗口点菜拿菜了。
“褚起承,你帮我拿一下筷子。”
“哦,好。”
褚起承起身拿筷子后,郭尧把盛好的饭放在他们面前,“你两吃完回去睡吧。”
“早就这么想了,甚至饭都不想吃。”孙艺没什么力气道。
褚起承给他们分好筷子,甚至不忘问:“你们早上听课了吗?”
“当然……没听啊。”孙艺一个仰卧起坐式回答,“不过我至少装装样子,我旁边这位哥书都没带,撑着脑袋在睡觉,更嚣张。”
“这不赖我。”蒲竟宣睁开眼睛:“我是真的没找到我的书,我明明记得我放在桌上的,满屋子都没找到,不睡觉干什么?”
等等……
褚起承突然想到了什么,“是高代吗?”
“对啊。”孙艺点头,塞了块儿鸡肉到嘴里,“你怎么知道?”
褚起承赶紧放下筷子,从包里摸出一本书:“这个?”
“……”蒲竟宣疑惑地接过:“怎么在你那儿?”
“昨天看你放在桌上以为你忘了就帮你带了,谁知道你昨天比赛去了,就没……”他说着忽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并不知道他们两个合租到了一起。
蒲竟宣的觉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