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她再擡起头的时候,一丝鲜血顺着她的额角滑下。
可吕英像是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她的眸子散发着熠熠光辉,像是被寒泉冲刷了一遍又一遍的,似乎能从中窥见那个往日自信明媚的少女的身影。
“我愿意将我所知道的一切——
全部如实说出。”
陆墨辰和钱铭的眼神俱是一亮,可当他们看见楚黎非那胸有成竹、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时,又感受到深深的拜服。
这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钱铭这般想着,就连让他前去东海查案,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吗?
他的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吕英简单讲述了有关她在齐府所经历的一切。
齐福不良于行,可没想到就连子嗣方面也颇为艰难。可他的弟弟齐禄却步步高升、家庭美满幸福。
不满的因子在暗中不断滋生,如附骨之疽一般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以嫉恨浇灌,最终孕育出了一朵畸形的花,使得他的性格一点点地扭曲起来。
所以,他暗中策划了一切,为的就是让齐家覆灭。
他认为齐家每个人都有愧于他,弟弟抢了属于他的爵位,父亲在他失去价值之后就对他不管不顾,母亲则是偏心幼子。
他们一个个眼里,哪还有他的存在?
而小春是齐福安排在齐老夫人身边的人。
可打造一副盔甲多费钱呀,齐福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在了吕英的身上。
贪欲早就将他吞噬。
为了顺理成章地拿到这笔钱,齐福甚至一手谋划了吕父吕母的死。
等到吕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她等到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和无数个空箱子。那里面的金银地契等等,早就不翼而飞。
齐福对她看管甚严,轻易不允她出府。所以她将这事告诉了齐老夫人,求她主持公道,却换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眼神里有惭愧也有不忍,还有无数她说不出来的情绪。吕英至今也不明白这是何意,不过她也不想明白。
说到这,吕英终于揭下了一直蒙在脸上的面纱。只见原本姣好的面容上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颜色淡淡的,看起来快要消失。
可伤痕能够消失,所遭受过的伤害也能当它消失了吗?
施暴者所犯下的罪行,也无从追究了吗?
后来,这件事再也没有起任何风波。而吕英则是暗中收到了齐老夫人的许多嫁妆,加起来大概能抵得上被齐福挪用的那些钱财了。
说话间,吕英重新将三人引到了院子中的书房处。
他们一行人方才站的地方正好能将屋子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看见刚才屋子里,哪些地方被搜过,那些地方没有。
所以吕英知道,还有一个地方他们没有发现,而那就是齐福所隐藏起来的,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
“还有一个地方,你们还没有搜过。”
吕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急不缓,神色淡淡,只是微微垂着眼,将视线聚焦在书架上的某一处。
钱铭身后的几名衙役闻言皆是有些意外,明明他们刚刚里里外外都仔细搜过一遍,怎么还会有缺漏呢?
可吕英的神色又太过平和,仿佛说出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如宽阔的湖面,一颗石子所溅起的水花并不能带起什么波澜。
不知是不是忍耐了太久,在揭开真相的那一刻,反而已经想不起了那种沉冤昭雪的欣快。
只见她先是调换了两本书的顺序,随后将摆在桌子上的铜雕轻轻一转,一个暗格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怪不得他们之前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原来是设置了两重机关。
“如三位大人所见,这就是齐福他一直以来隐藏着的秘密。”
吕英说话间虽然还是有些沙哑与卡顿,但逻辑清晰,浑然不见之前那疯癫的模样。
事到如今,她连“夫君”二字也懒得喊了。
她冷笑一声:“他这人素来阴鸷多疑,又鼠目寸光睚眦必报,因此往来信件从不烧毁而是暗中藏了起来。”
“但他过去防备我防备得紧,我也是花费了不小的功夫才发现的这个机关,但对于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就一概不知了。”
“希望这些东西能帮到你们。”
“多谢姑娘。”
楚黎非也换了一个称呼,想必若是可以的话,她不会想再听到“夫人”这两个字。
吕英虽然将她得知这个机关的过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其中的艰辛只怕是数也数不尽的。
三人上前一步,将信件拿出,可却在看清内容之际,原本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
上面竟然空白一片!
正在这时,楚黎非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拿出火折子,小心地将信纸烘烤起来。
神奇的事出现了。
原本洁白的纸张上,逐渐浮现出了黑色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