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旧日校园“后天再不努力,哪有衣服看……
教学楼的外表还是老样子,在黑夜里白蓝蓝,白与蓝揉在一起,远看就是乌云似的灰调。
但还没进门,光在门口,就见里面闪光,许多零碎的小闪光,像一颗颗钻石流转的十字光,也有长的,拖在墙壁、走廊,像月光洒的。
进了门才发现全是镜子。
格子地板,一块带纹理的大理石挨着一块镜子,像棋盘,站在一块上,隔几块能瞧见自己的脸,怪得很。
墙壁靠上的三分之二都是镜子,左墙的字画、优秀校友的介绍都贴在镜子上,打右墙的镜子里就能瞧见,字画还好,人像就宛如和另一个自己遥相对视。
天花板倒没有镜子,但灯光全被镜子包在一起,灯一打开,头顶能光怪陆离成万花筒。
电梯门也是半扇镜子,接待处的小桌摆着四个镜子,牌位似的对着四个空座。
在这么一个大厅里走两步,就能自己把自己吓出精神病,但凡哪个镜子里的倒影有变化,都不容易一眼瞧出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楼,其下不知能藏多少鬼魂。
薛潮眼珠子转一圈,就看到许多不同角度、不同部位的自己和房泰来,他忽然有点发毛。
他遭过镜子的罪,这副本就三回了,舞蹈教室大镜子小镜子加一块,他自己这张脸都看出恐怖谷效应了,也该习惯一点了,但这次有什么不一样。
房泰来以为他被骇住了,因为她自己就被骇住了:“什么地方摆块镜子,都像无声无息扩出去一个空间,这儿得折多少层出去?”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房泰来被他这么一问,同是凉意都变了味,疑神疑鬼地四下看了看:“别吓我……等、我好像也……”
不提也想不到,一提看哪哪都觉得有眼睛,她再看那些融入各处的“半扇扇子”,这些镜子好像真扩出不大不小半个空间,仿佛塞着几双窥探的眼睛。
唯独立在左手边的展示板,还是那个展示板。
“镜子里没那块板子。”
如房泰来所说,哪块镜子里也不见这块板子,好像它不存在。
薛潮记得这是三好学生榜,只是如今板子背着放了。
他绕到板子的正面,仍然是金字塔的排版,但全部变成了寻人启事,打眼就有熟悉的名字,吴安瑶、敏敏、盛红……照片一如既往只有脖子以下,没有头,有的有年头了,有的还很新,盛红的那张最新,像刚打出来就直接贴上了。
他看这些照片,被盯着的感觉加重,回身一瞧,右边的镜子里,这块展示板像被揭开魔术布,忽然显现了,照片的位置挂着一颗颗拼凑的人头,长发铺满整块板子,远看就像一丛黑发里长出的无数白脸,扭曲地挤在一起,美丽而血淋淋地瞪着他。
脸拼在一起,都是美的,分开看,好些“零件”他都有印象。
短暂的惊悚后,薛潮发现唯独盛红照片的位置没有头。
因为第三单元里,已经被她拿去烧了吗?
眨眼间,展示板又在镜子里消失了,薛潮再回过头,照片的上沿都垂下发丝,在照片里面,所有失踪学生的上半身弯起来,那姿势就像站在照相机前的人要弯腰。
薛潮带人就跑,间隙往回看,镜子里好些同学的学生证头颅挤在一起,证件照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从上到下来回打量他们。
那眼神令人很不舒服,像在开石看品,或逛商场打量哪个最好看,再多看一会儿,他们该躺在货架上才合适。
上了楼,走廊也变了,却是变回去了,原来的走廊像典礼红毯,现在却变回校园走廊的整洁样子,班外墙壁粘满的情书开口,信封里长出一捧又一捧红玫瑰,花束连线,红得娇艳,红得落俗,散浓香。
红玫瑰下的墙根又堆玩偶,像乱葬岗的尸体。
房泰来跑完刚停下缓气,就吸了满脑子香,差点晕过去:“护驾、呕……有刺客……呕……”
薛潮捏着鼻子,看周围的神情有点冷:“还有别的感言吗,陛下?”
“我没原地驾崩已是龙体康健……”房泰来乐得有人陪她缓解神经紧张,但擡眼就见薛潮不动声色地巡视,觉得他可能比自己还紧张,他不会神经衰弱吧?“爱卿,可有什么不妥?”
“回禀陛下,我还是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没了令人疑神疑鬼的镜子,房泰来也没了自己吓自己的条件,反过来安慰薛潮:“那些镜子想爬上来,先得把自己从地缝里抠出来,你还不如担心鬼直接爬出镜子追上,这个几率大点。”
薛潮的手已经深入玫瑰花束间,仔细翻找,也不怕是食人花,裂出一张嘴咬他。
房泰来担忧他的手出来就被啃没了一截,却见薛潮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物件。
离近才能看清,是一个针孔摄像头,只有小拇指甲盖一半大。
她心头升起悚然,竟比在大厅与镜子里的鬼们打照面还悚,她瞪向玫瑰花,玫瑰花一被拆穿,就摆出“不装了”的傲慢,每束花的每朵花,每朵花的每个花瓣,细线都裂开一个小孔,黑漆漆,圆滑滑,带一点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