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这句话仿佛抽去了魏西连的力气,让他一下子疲惫得力不能支了。他的左手落了下去,在浅灰色的衬衫上蹭出了长长的一条痕迹,无声地叹一口气,魏西连低声很艰难地开了口:“让他走吧。”
既然魏西连发了话,申连堂也不再纠结,咂摸下嘴,他挥挥手:“让那小白眼狼走!咱们撤了。”
曹渡宇来的时候有多威风八面,走的时候就有多灰头土脸,捂着肚子他边流着鼻血边呻吟着,被手下左右扛起来放到了后座上。
直到曹渡宇完全脱离了申连堂手下一群打手的包围,陈远向前几步,迈入了曹渡宇方的保护圈中。
不得不说,人的气场是非常玄妙的,这种理论上不存在的东西却总能让人在一些人身上感到理应如此。比如陈远,仿佛总会站在一个男人的身后,像是承他保护的美人,也像是为他效力的下属。
这个男人不是魏西连,他选择了曹渡宇。
魏西连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轮椅扶手,要开口前喉咙忽然一痛,他偏过头去皱眉捂住喉咙低低咳嗽了下才唤出声来:“陈远。”
背对着他的陈远脚步一动,回过身来,很平静地垂下眼帘看向魏西连,依然面白唇红,眉目如画:“魏总。”
魏西连笑得温柔而残忍:“我等你继续杀我。”
陈远仿佛刚刚想起他手里还握着那把刀,以手指将刀拎高,他倏地松手,刀尖先落地,划出一道细微的火星,随后刀柄咔哒一声砸在了地上。
陈远抿唇勾出了一个笑容,摇头道:“我等你。”
随后他转身——院内还站着的人让出一条两米余宽的通路,目送着陈远在几人的保护下离开了魏家。
魏西连眨了下眼睛,似乎在回味陈远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转过轮椅,想去找申连堂说几句话。
李贡手足无措地站在魏西连身后,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瘦长的手在魏西连受伤的肩膀上来回晃悠着,因为不敢去触碰,一眼看上去哪里都是血,找不到一个落点。
满脸横肉的青年梁二对此倒是很有经验,拿一条毛巾紧紧地摁在伤口上,他吩咐手下立刻去准备车带魏西连去医院。
等待时,他蹲下来,一双总是像在瞪人的眼睛闪烁着:“魏总,要追吗?”
听到声音,魏西连一手捂着喉咙,视线垂下,看向梁二,他对这个脑袋秃了一半的青年有印象:在原主魏西连被压断腿的那天晚上,就是梁二顶着棍棒将魏西连抱回来的。
他对自己是忠诚的。
这个认知让魏西连感到了令人忧伤的藉慰,嗓子很痛,所以他伸出手去,以动作代替了言语。他摁上梁二头顶上缺失了头发的皮肤,梁二的秃与医院的秃头医生不同,他秃,乃是因为一道陈年的刀疤,斜着砍入肉里,直到今天还颜色偏红,仿佛永远也愈合不了。
梁二有多么喜欢他的大哥梁彩文,就有多么敬爱梁彩文的大哥魏西连,大概是爱屋及乌,不过因为梁二鲜少有什么喜欢的人,所以这份感情在他这里是没什么先后的:他可以为梁彩文改名,同样能为了魏西连换姓。
压低了声音,梁二脸上透出了些凶相,他重复道:“要追吗?从这里开到市里只有一条路,我找几个兄弟拦在路口,他们逃不了的。”
魏西连摇摇头,没有必要,按照他的计划,他将在曹渡宇自以为飞上云端之时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在除去曹渡宇威胁的同时完成攻略曹渡宇的任务。而现在计划出现了偏差,哪怕将曹渡宇追回来,也不过是将其从落水狗变成死狗,不足以让曹渡宇对自己“心动”。
所以没必要再追了。
他朝申连堂的方向转动了轮椅,挡在魏西连身侧的梁二被迫变换了姿势,半站半蹲地俯首在魏西连旁边,他的嘴离魏西连太近了,以至于说出的话会让魏西连一瞬间分辨不出到底出于谁口:“……不动曹渡宇,我可以只将那个脸很白的男人带回来。”
魏西连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嘴角噙着一点模糊的笑意,他微微偏转头看向了梁二——
李贡难得有眼色,看出自家老板想找申连堂的意图。申连堂其实离魏西连并不是很远,只需要一嗓子就可以引起对方的注意,不巧的是,魏西连现在正喊不出这一嗓子。于是李贡小跑到申连堂身边,轻声解释了几句,将申连堂引了过来。
申连堂到魏西连身前时,正看到魏西连微笑着将那名满脸横肉的青年打发走,他咧咧嘴:那名青年眼睛小、眼白多,这样一副长相“含情脉脉”地看着什么人可是够瘆人的。
魏西连吩咐完梁二,擡眼看到了申连堂,笑容扩大到了几乎夸张的地步,两只手也一抱拳:“这次的事情可是多亏申老板了。”
申连堂也很吃他这一套,当即摘掉那顶不中不洋的的帽子行了个脱帽礼:“哈哈哈,我也是有利可图嘛。”
李贡站在一旁,听得稍稍皱眉,因为觉得申连堂作为老板,说这种话不太上道,但是视线转到魏西连身上,他又发现自家老板似乎非但没有如此觉得,还被逗乐了似的眯起了眼睛。
申连堂抚掌:“那魏老板,我们谈的事情都作数吧?”
“当然,”魏西连颔首,“明天中午,我们再详谈下具体事宜。”
申连堂本来张着大嘴在乐,但是听了这句话,他上下打量了魏西连一番,神情慢慢收敛起来:“我说魏老板,您这,明天得进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