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礼服,祝及月走到宴客厅门口便觉得行动不便,好在她习惯在车里备一套常服,干脆就走到停车场,拿到常服后回房间更换。
停车场的路全是石子一颗颗铺的,路不好走,又加上祝及月的鞋子并不是十分的舒适,等回到房间洗澡时沐浴露淋到脚后跟,她才发现自己的脚后跟已经磨掉了一层皮。
猩红的血迹斑斑驳驳,还有结了痂的疤。
没发现时不觉得,现在看见了,这一点伤口便开始疼得厉害。
倒霉。
祝及月下意识低声吐槽一句,便不再去管脚后跟的伤口,重新打开淋雨,将额头间的湿发和水滴撩至头顶,开始揉搓洗发露乳化后的绵密泡沫。
房间没有酒精和创可贴,她便想着洗完澡换好衣服,自己出去散步时顺便再拿。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祝及月觉得口渴,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后,用毛巾随意擦了擦,便不再管,经过木桌时拿起上方摆放的矿泉水,整个人倚靠在巨大窗户边,看向窗外的景色。
一大片的葡萄庄园,一眼看去只有微弱零星的光,没有城市灯火的闪耀,却有着独特的静谧和谐的美,随着长大,祝及月越来越懂得享受这种美的时刻。
或者用一种更加贴切的说法:她懂得了享受孤独。
独自一人在波尔多生活两年,孤独这个词是祝及月最先接受的,她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人脉的人孤身来到异国,做什么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最开始她会想家,想去世的爷爷,甚至还会想她那对不曾尽过义务的父母,还有些时候,她会想李先生。
有时候想着想着,祝及月就会后悔,她总想,要是自己没说分手就好了,可这想法也只在她感受到孤独的那一瞬间才会出现,等她清醒过来,反应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便一阵心惊。
就如同此刻。
祝及月用力将瓶盖拧开,却不小心被瓶盖处的缺口划伤了手,指尖的刺痛使她眉头蹙起,转瞬即逝。
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受伤,祝及月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这样小的伤口即便痛楚,也不过是短暂的,祝及月一向坚强,之前在酒庄实习,顶着太阳在葡萄园里采摘葡萄,被树藤磨破手心,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伤痕,也不见她抱怨。
可眼下,祝及月的泪突然就落下来,直直打在她横着的手臂上。
有点疼。没人知道她在哭,可祝及月还是觉得不习惯,下意识在心里为自己的落泪找一个合理且普通的理由。
指尖的伤口疼,脚后跟的伤口也疼,怎么一点点伤口会疼成这样,叫她都忍不住泪。
她想起李言诏,想起他往日对她的温柔,又不免想起今晚的重逢。
祝及月又有一瞬间的后悔了,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后悔什么,但就是心被提起,只想着自己失去了什么,想要伸手去抓。
但她不允许自己后悔,惦念过往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祝及月还是很清醒,她清楚,她和李先生之间,说不清的太多。她只允许自己思念他一个深夜,天亮后,她还是该走自己选择的路。
惊喜。
能有什么惊喜呢?
祝及月擦掉眼角的泪,强迫自己不去想今晚见到的李言诏的眉眼,脑海里回放起庄主说的话。
她仰头看了看挂在上空的吊灯,眼睛被刺得生疼,但不再有泪落下,她闭上眼缓了缓,起身把水瓶放回木桌,手腕处的黑绳随意将湿润但未滴水的头发挽在耳侧,套了一件灰色蝙蝠袖针织衫后出门。
酒庄不同于酒店,一般不设专门的前台接待处,可以找酒庄经理或是管家,祝及月刚到大厅,便碰见从酒庄外回来的管家。
她开口说清诉求,管家了解后叫她回房间等待,他会立马安排人将药品和消毒器具送上楼。
祝及月本想散步,又想到自己脚后跟都已经磨破,头发也没有吹干,便改变心意,一口应下。
回到房间没多久,祝及月房间门铃便响起,彼时她正跟已经回国的蒋皎还有李乐迎视频连线。
她跟对方聊起酒会上的趣事,却对李先生的出现闭口不言。
听见声音,祝及月头偏向门口扫了一眼,随后对着电脑道,“我先去开门。”
祝及月只想取个药,便没将视频挂断,声音画面通通都没点关闭。
视频另一端的两人也都等着祝及月取到药后再继续跟她们聊天。
可半响后,她们没等来入画的祝及月,却只听见她的声音。
弱弱的,带有惊讶的一句颤音:“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