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芸骤然转头,望着她道:“妫越州……你认识她,你们都认识?我要见她。”
丁克谨有些讶异,一时不免沉默了下来。
“你回顾府,就会见到她了。”她最终说道。
——毕竟这就是她的意思。丁克谨暗道,况且我听说她的好友现在也正在顾府当家,怎么看都是那里更方便些。
丁克谨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联系那位曾经的老大。
*
顾府,在木繁绘的帮助下秦襄仪已经将府里诸事都整顿好了。在顾闻先死后的第二日,便有新党中人上了门,却没多问,甚至向她们解释这是旧党刺杀,还包揽了为尸体入殓下葬的工作。秦襄仪与木繁绘不免都重重放下心来。等一切清净了后,二人又理了下账目,便商量着将府里的一应下人都辞退了,就是晓玲这般往常亲近的,木繁绘也是不忍多留,只多给她发了月钱便打发走了。
现在府内平静得很,也是该将“四太太”接回来了。
秦襄仪原本打算今日出发。既然内阁已经倒向了共和党,她接个人也容易得很。可自打那日因顾闻先磕到了柱子,她的脑袋便总是一阵一阵泛着隐痛与晕眩。今天又发作了起来。正巧木繁绘有事外出,她便自个儿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一闭眼,却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沉沉忡忡难以醒来。等她再睁开眼,却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木繁绘还没回来。
秦襄仪撑着头起身,却听见门“吱呀”一声响,本该以为是木繁绘,心上的弦却蓦然自己动了一下。
她擡起头,没忍住笑了。
“这个时候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她抱怨着,又叫她,“越州赤兰,大忙人。”
“不来怎么知道你将事情做得这样好?”
妫越州走到她的床前坐下,白衬衫外披了件深色大衣,除了不见那督政署的胸章,倒是和以前相差不大。
“头痛?”她注意到了秦襄仪的动作。
秦襄仪放下手,不愿在她面前显得过分软弱,她说:“有一点。”
妫越州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贴了贴,问道:“不像发烧。这两天受凉了吗?”
“不是,是在打顾闻先的时候,”秦襄仪严肃地向她解释,“不小心磕到了。你不要总觉得我很虚弱。”
“好啊壮士,”妫越州于是收回手,也笑着望向她,“延熙都告诉我了,你帮了不小的忙啊。”
秦襄仪却情绪有些起伏,她问:“你都做了多少事?还有多少瞒着我的?”
妫越州说:“那确实还不少——两个都是。”
秦襄仪瞪了她一眼,瞧见她一本正经伸出的两只手指,又忍不住笑了。她别过头说:“这一回呢,你做了这些事情,辛不辛苦?”
“马上就不会辛苦了。”妫越州以她惯常的笃定的口吻说。
秦襄仪却拉住了她的手,神情中很有些纠结,她踌躇地开口说:“其实,我……我做了好多的梦。”
在妫越州询问的神情中,她继续说:“好多都是差不多的梦,梦里的我好像总是在过重复的生活,读书、家人、似乎还生过孩子……梦里我家的人,大多数时候是顾闻先,有时候也会是其他人。他们叫我某某太太,某某母亲……有些时候笑得开心,有些时候又很难过。我好像过了很多很多种不同的生活,又似乎只是在过一种生活。我觉得没有意思,也对自己……很失望。”
妫越州微微顿住,轻声问:“还有呢?”
“还有就想不起来了,”秦襄仪叹了口气说,“自从磕到脑袋后就会这样,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头疼吧。”
妫越州有了一种猜想,这个猜想或许能解释为什么秦襄仪在小世界重启的每一次都会自我走向死亡。
——或许每一次的她都会复苏从前的、多次的轮回记忆。
她因此而对自己“失望”。
“那就先别想了,”妫越州说,“至少现在是不一样的。”
秦襄仪微微点了下头,却仍旧叹了口气道:“我梦见,总是内阁、新党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阿妫,我有点担心。”
妫越州笑了一下,望着她说:“那是梦,你的梦里还没有我吧?”
“诶?”秦襄仪睁大了眼睛,她凝神苦思了一番,表情中很是不可置信,“奇了怪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木繁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先给自己灌了壶水,才抹着嘴巴开口说:“小老四还没接回来呐,要不我——噫噫!!”
她显然没料到房间里还有个妫越州。因为对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这时猝不及防竟再度直面真人,木繁绘一时只被吓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