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于凡回头看了一眼,眼里盈盈笑意:“他们答应了。”
江引不解其意,但于凡并未解释。
这场温柔的雪就短暂的下了半个小时,之后依旧是艳阳高照。
火车是下午四点多的,于凡和江引用完午饭后又在镇子上逛了逛,前几天还是江引孤身一人,而如今已是成双成对。
两点多慢慢悠悠往家赶,等到门口时江引看见那个被撞得倾斜的绿色信箱,突然想起来有些熟悉,脑海中迅疾搜索,最终定格在重逢时刚加上于凡她第一次换的微信头像。
原来那个时候就……他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低头轻笑一声,看着旁边收拾东西的于凡,他走过去环抱住她的腰,把头轻轻枕在她的背上。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也是一个很依赖的姿势。
于凡停下手里的动作,握住江引的手,稍稍偏头:“怎么了?”
江引贪倦地闭上眼,声音含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
她被此时的江引弄得有些意动:“什么啊?”
“我细看了这么多年寄给我的明信片,发现少了一封。”他轻轻咬了下于凡的耳垂,耳鬓厮磨道:“藏区那一封你打算什么时候寄给我?”
于凡微愣,想起那封自以为永远也不会寄出的明信片,当年与江引断联后她浸在苦海里不得翻身,终日惶惶之际总想自救几身。
心理医生索菲引导她,但心中郁郁让她许久不能对索菲建立信任,把内心所有想法都尽数告知。
直到某天在教堂门口喂完白鸽后随意走动时走到了一家法籍华人开的明信片店里,她才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刚开始她会密集且固执地给江引家邮寄,但没得到过一封回信,后来回国去了一趟才知道他早就离开了。
这些邮寄的明信片也成了终日不见天光的暗信,彼时她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即使不再邮寄也可以。
可能是陆陆续续写了很长时间,她养成了这种习惯,于是下意识地到了某个地方或者心情复杂时都会精心挑选一封明信片寄出。
如果是好的情绪她会分享地写在纸上,如果当时情绪低落甚至发病时她就只会儿潦草地记下日期,然后送出以缓解自己心中沉郁。
她低头时看着与江引相握的手,释然一笑,不需要了,如今暗信已没,偷偷藏匿的秘密不再,那段逃避的感情也挣扎出囚笼。
“我得想想,毕竟是最后一封了。”她故意沉吟半晌,手指摩挲着江引的腕骨。
江引把头埋进她的颈窝,笑了笑,眉宇舒展。
“笑什么?”
“我在想,要怎么样给你回信才够。”江引声音很轻,像是在朝于凡诉说一个只有她才能知道的秘密。
“于凡,明信片上的日期我不太明白,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于凡心里擂鼓一样,缓声问:“听那干嘛?”
“我要回信啊。”
江引格外贪恋彼时紧贴的温度,明明是个严冬,但他却触摸到了春风。
“最后那封信也给我吧,三百八十封信要完完整整才好,缺了一个,少了一封都不是完整的。”
不知道为什么,于凡眼睛酸涩,仰着头说:“江引,你好粘人啊。”
他眼尾也殷红了一些:“控制不住,如有冒犯,那还请你多担待。”
腻歪着说了一堆酸话,两个人都酸酸的。
如果要探寻于凡之江引来说到底是什么存在,江引会毫不犹豫说是浮木。
于凡是他即将溺毙深海时唯一向他飘来且能触碰、寻得一线生机的浮木。
光太过缥缈,还是浮木更好。他因浮木得以求生,浮木因他不在海中孤单荡漾。
临走前,江引又捧着他那三百七十九封宝贝明信片在数,生怕丢下一个。
回程的路依旧是那么长,江引和于凡没有选择睡觉、发呆以及看视频来打发时间,而是浅笑漫谈了很长时间。
山城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多山,因此火车历经的隧道也不少。
穿过漆黑的隧道时,两人会十指相扣,偶尔也会交换一个安心的吻。
出站后又赶去机场,傍晚六点多天边只剩下点蓝紫色的余晖,于凡的司机开车来接的他们。
看着窗外霓虹灯和密集的车流,于凡突然觉得好幸运,分别十年竟然重逢于同一屋檐下。
一年多的时间,两人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彼此身边。
她不由出声和江引说上天厚待,江引笑了笑说:“不是上天厚待,是我汲汲营营终得所愿。”
于凡看着他,“什么?”
“于凡,我和你重逢在天盛景苑不是老天安排,也不是命运使然。”江引顿了两秒说:“你之前接受过一个居家采访,当时我从视频里你家窗口看到了外面的建筑群,后来上网找了很久,比对了很久才赌了一把。”
“很显然,我赌赢了。”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试试,万一呢?万一能碰到呢?
车内后座没亮灯,于凡的眼却有着些许光亮:“幸好我楼上装修,幸好我搬了家,幸好我没错过。”
真的是好多个好多个幸好,她想。
回到家后江引没急着讨要那最后一封明信片,他要于凡亲手递给他,完完全全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