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71章他们之间的爱情是有时效……
“爸爸你看,是小小的豆豆！红红的，皱皱的，比那个小妹妹还小。”
贺瓷的思绪被糖豆的惊呼声拉了回来。
这张照片拍摄于平安夜的晚上,糖豆还待在保温箱里。
贺瓷那会儿刚做完手术,刀口疼得厉害,邻居就拍了一些孩子的照片给她看。
尚不足月就出生的孩子小小一个,皮肤又红又皱，就像是一个小老太太。
她的身上还插着管子，看上去很脆弱,在三年后的今天依旧让人揪心。
裴寂抚着照片上孩子小小的脸蛋,眼眶有些泛红,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呼吸都困难。
贺瓷虽然从未向他提起糖豆出生那天的情况,但她离开之前,留下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她孕期、生产以及糖豆出生后的一些关键材料。
那些冷冰冰的数字虽然诉说了那段时间的不易，但这张照片带来的冲击性依然很大。
他当时怎么就没能找到她呢？
明明糖豆出生那天，他也在巴黎。
三年后的今天,他依旧记得平安夜的那场雪。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贺瓷翻过了那页照片。
看见那时候糖豆心里难受的不止裴寂一人，她的心脏也像是被人攥住一般。
那时候的她无助,却忽略了这个比她更加无助，更加脆弱的生命。
好在一切还不算晚,她的孩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剩下的照片就是糖豆出院之后拍的，大部分都出于贺苑之手。
贺瓷带着糖豆回家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贺苑只身一人飞到了巴黎,另外两个孩子留在国内由丈夫照顾。
当时的贺瓷笼罩在陈蔼和贺军华离世的阴云之下，过得浑浑噩噩，倒是贺苑举着相机记录下了糖豆的成长。
有贺瓷趴在糖豆的小床边睡着的照片，还有她拿着奶瓶笨拙的给孩子喂奶的照片，孩子饿得嗷嗷哭，她手上一抖，奶粉撒了半桌子，总之是狼藉一片。
还有一张是贺瓷在喝奶茶，人类幼崽呆呆地看着妈咪手上的奶茶，将手指含在嘴里，口水滴在口水巾上。
当然大多数时候，小团子在呼呼大睡。
这个箱子里的照片只是很少一部分，现在回想，在她和糖豆待在一起的不长的那三个月里，贺苑一直在记录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三年前贺瓷还不明白她为什么什么都要拍，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她的心思。
女儿当了母亲，母亲当了外祖母，大概如同陈蔼当年记录她和贺苑一样。
贺瓷本想告诉糖豆，那时候的照片和视频还有很大一部分在贺苑那里，但是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样对孩子称呼贺苑。
外婆？t
那太奇怪了，毕竟她自己都没法儿叫贺苑妈妈。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糖豆指了指一张三人合照上的贺苑，小声说道：“外婆。”
她的声音好小，贺瓷没有听清，凑近了些，问道：“嗯？宝宝你在说什么。”
“这个是外婆吗？”糖豆肉乎乎的手指着贺苑，“她上次让我喊她外婆。”
贺瓷呼吸一滞，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
“妈妈，豆豆的生日就是妈妈把豆豆生下来的日子吗？”糖豆最近很爱问问题，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豆豆是怎样住进妈咪的肚子里？妈咪又是怎样把豆豆生下来的呀？”
这个问题将贺瓷难倒。
她和糖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只有五个月罢了，可以说和那些新手妈妈没什么两样，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要怎么和孩子说这个问题。
“豆豆记得书上好像有的，”糖豆自言自语，翻开了她的图画书，给贺瓷和裴寂看。
果真，有一篇画册的题目是《今天是宝宝的生日》。
糖豆虽然不认识字，但她已经听过育儿嫂放这本画册的音频。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让很久没有给她讲睡前故事的爸爸给她再讲一遍。
她将画册递给裴寂，小手一指，说道：“爸爸可以读给豆豆听吗”
这点要求裴寂自然是要满足她的。
裴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贺瓷垂眸和他们一起看着书上的内容，很好奇儿童读物会和孩子怎样解释这个事情。
当了三年的父亲，裴寂可以在公司用很淡漠的语气念出九位数的报价，也可以在家给女儿很温馨地讲着故事。
每到这个时候，贺瓷心里都有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裴寂的视线在第一行字上停留了几秒，娓娓道来：“我的爸爸妈妈很相爱。”
“嘿嘿，”豆豆听了之后高兴极了，拍着小手重复着他的话，“豆豆的爸爸妈妈很相爱。”
裴寂看着画册上穿着婚纱的女人，声音一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们结婚了，所以就有了我。”
贺瓷听到这里，也有些紧。
她很担心孩子会问爸结婚是什么意思？爸妈妈结婚了吗？
这么小的孩子不懂她和裴寂之间的事情，不知道她得知父母没结婚会如何做想。
但是小孩子的关注点比她想的要奇怪很多。
孩童的声音天真又懵懂，她指着那幅图问道：“爸爸妈妈躺在一起就会有小宝宝了吗？”
还不等贺瓷和裴寂回到，她声音有些委屈地补充道：“豆豆想要让爸爸妈妈和豆豆一起睡，但是爸爸妈妈会有其他宝宝吗？”
天呐。
贺瓷的眼睛眨了眨，石化在了原地，她的大脑瞬间宕机。
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给三岁的孩子将生物学的知识他们能理解吗？
相比于贺瓷，裴寂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驾轻就熟。
“不是躺在一起就会有小宝宝呀，”裴寂的声音含笑，“每个小宝宝在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前，都是天上的小天使，因为妈妈很爱糖豆，所以带着豆豆回家了。”
贺瓷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当初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但是裴寂知道，如果贺瓷不爱糖豆，糖豆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所以就算后来贺瓷生病了，将孩子留给了裴家，非常决绝地离开。
他也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责怪她的想法。
裴寂他……
听到这番话，贺瓷的心头有些泛酸。
当年独自孕育这个孩子时，委屈和苦涩都是他独自咽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都忘了的，但是这些深藏在她记忆最深处的情绪，如今都像是冲破了结界和束缚一般冲了出来，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妈妈。”
女儿回头，声音甜甜地喊她。
糖豆的大眼睛瞬间亮了几分，心里甜滋滋的。
原来妈妈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很爱很爱她了。
很多小孩子自从出生起就有妈妈陪在身边，但她没有，在见到贺瓷前，她对母亲仅有的印象就是从爸爸的书房里偷偷拿出来的那张照片。
她从小就没有妈妈，有些大人和她说，妈妈不在她身边，是因为不要她，不喜欢她。
有一次她听见爸爸和一个白胡子的亲戚吵架，爸爸说，她的存在就是妈妈爱她的最好的证明。
她当时听不懂爸爸是什么意思，但是记住了妈妈爱她。
爸爸那么厉害，说的话一定不会错。
糖豆小腿蹬了蹬，催促着裴寂继续往下念：“继续继续，爸爸！”
“我就像是一颗小种子一样在妈妈的肚子里扎了根，随着我的成长，妈妈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裴寂握着糖豆的小手，念哪儿指哪儿，想带她认认字。
，头晕，呕吐。
“我经常会让妈妈不舒服，但是爸爸妈妈很爱我，经常给我讲故事听，每次我开心的时候，都会挥挥手蹬蹬腿，和爸爸妈妈打招呼。
“十个月之后，我出生了，这天就是我的生日。”
糖豆看着最后那幅图，愣了好一会儿。
原本基调温馨快乐的故事却让三人各自陷入沉思，都没说话。
半分钟后，贺瓷感觉到独自上一凉。
低头一看，自己的睡衣被糖豆轻轻掀起来了一点，孩子的小手摸上她腹部那条剖腹产上留下的疤痕。
那条疤痕就这样暴露在了灯光下，暴露在了裴寂眼前，贺瓷身子微僵。
糖豆再擡眼时，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贺瓷一愣，顾不上放下自己的睡衣，连忙用指腹蹭掉了糖豆眼角的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怎么了宝贝？”
小孩子嘴角耷拉着，极力压制着泪意，让自己的表达尽量清晰：“他们是把妈妈的肚子用刀划开，再把豆豆拿出来的吗？”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知道何为剖腹产，只能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去描述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贺瓷一愣，有一次她带着女儿一起去泡温泉，那时候糖豆就盯着她肚子上的这道疤看了好一会儿，但是小孩子当时什么都没问。
贺瓷的短暂地沉默就是答案。
糖豆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被剖开肚皮的不是贺瓷而是她。
小孩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她只知道自己的手上破了点皮都很痛痛。
“豆豆是坏宝宝，让妈妈痛痛。”糖豆扑到贺瓷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豆豆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是不是也不乖？”
贺瓷讲她紧搂在怀里，安慰道：“没有，豆豆很乖，豆豆每天早上的时候都会和妈妈打招呼，妈妈每次对你说宝宝早上好的时候，你都会回应妈妈。”
糖豆被她的话吸引了，抽抽搭搭地问道：“豆豆怎么回应妈妈？”
眼前的小女孩和她当年想象中的孩子重合，贺瓷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豆豆每次都会很轻地踢踢妈妈，告诉妈妈你听见了。”
糖豆扭头看向裴寂，此时的她看不懂裴寂眼中的怅然，只是下意识想要向她心中很权威的父亲求助，问道：“爸爸，豆豆是乖乖的小宝宝吗？”
像是被无数跟针扎一般，裴寂的心头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那段他未曾经历的时光，就连他在梦境中都不曾参与过，感受过。
他用笑容掩盖住眼底的苦涩，说道：“当然。”
糖豆将脸蛋很依恋地贴在贺瓷的心口，用很软糯的声音说着很重的承诺：“豆豆已经三岁了，豆豆已经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好妈妈的，豆豆也很爱很爱妈妈。”
糖豆哭得脸上全是眼泪，裴寂去浴室给她取湿毛巾。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贺瓷突然起了很幼稚的心思，问糖豆：“豆豆，你最喜欢爸爸，还是最喜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