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农历新年,也没到当地的国庆日,嘈杂声透过车窗涌进来,随着意识的清醒越来越清晰。
“到酒店了?”
“还有五分钟的路程。”
车道旁是空旷的广场,但这只是针对周围错落的建筑群而言。
此刻的广场全是狂欢的人,远处台阶之上,是外观颇有设计的体育场。
司机说:“FIFA预选赛附加赛刚结束,我们克罗地亚拿到了正赛名额!”
“你们出线也这么高兴吗?”叶绍瑶嘟囔。
在她的印象中,克罗地亚一直是爸爸口中的欧洲强队,拿过世界杯季军的。
季林越在耳边悄悄说:“这是他们98年后第一次进入FIFA正赛。”
98年后,克罗地亚一连四届未走出小组赛。
哦,那是该高兴高兴。
烟花放了一簇又一簇,几个球迷举着纸做的奖杯走在回家路上,脸上涂满格子油彩,仿佛冠军的荣耀已经被他们收入囊中。
这是他们举国同庆的时刻。
“我们花滑好像没有声震世界的赛事。”叶绍瑶说。
世界杯之于足球,四大满贯之于网球,属于花样滑冰的最高级别赛事是什么呢?
司机穿着莫德里奇的球衣哼口哨,上身随着满街的喧腾一起摇摆,他甚至不知道花滑是什么运动。
整个冰雪项目的名气在绝大多数国家远不如一颗足球大。
……
在萨格勒布的日子有些无聊。
在训练之外,叶绍瑶和季林越断断续续逛完整个小城,也只花了一周不到的时间。
其他国家的参赛选手陆续到达,赛用冰场终于开放试冰。
和师姐说的一样,这里的冰质不比她的私人冰场,刚站上就摔跤。
“怎么老卡冰。”
侧面的冰还有一滩水迹,不知是还没冻好还是已经化了。
她有些担心几天后的比赛。
“没关系,我们多滑几圈。”季林越说,“大家站在同一块冰场,就是站上同一条起跑线。”
说话只要嘴皮子一碰的功夫,适应却很花时间,下午的运动员扎堆,叶绍瑶和季林越就赶早上和傍晚去。
靠近地中海的城市还没有迎来今年的冬雪,只有刮不完的风和雨。
叶绍瑶在屋檐下收伞,这是一场晴雨,挂在教堂之后的斜阳和晚霞美得不可方物。
这是她训练后获得的奖励。
“对面什么时候开了一家领带店?”
回酒店的必经之路上,一直闭门装修的店铺终于亮灯营业。
室内的设计低调内敛,玻璃窗上挂着“正在营业”的木牌,和外立面夸张的涂鸦对比强烈。
“进去看看吗?”她饶有兴致。
男生问:“看领带,为什么?”
“你不觉得你的西装很素吗?”
他们是运动员,平时需要穿着正装的场合不多。
和自己只有一条正式的礼裙一样,季林越也只有一套西装,几年前的基础款,毫无特色。
“不觉得。”有人唱反调。
“季林越,”叶绍瑶拽着他,“看看又不掉层皮。”
克罗地亚是领带的发明地,店铺老板对此很骄傲,用一整面墙阐述了领带的发明史,并翻译成好几种文字。
“你看这个,”叶绍瑶指了指挂在中央的镇店之宝,“和格子军团的球衣一模一样。”
“这是品牌的球队特供,不对外售卖。”老板说。
果然,踢进世界杯对克罗地亚人民的影响巨大。
不到二十平的小店,隔开老师傅的制作间,供顾客踏足的面积只有十来平,但每条领带都统一折叠放入玻璃柜,小而精。
“纯色适合保险公司的员工,”叶绍瑶指了一条孤品,“你适合这个。”
深邃的蓝色夹杂低调的银白丝线,只有光线照射,才会闪现熠熠光泽。
如夜空下的宝石。
现金付款享受5欧的折扣,花销不到三百人民币。
天黑得很快,次第亮起的街灯取代太阳成为陆地的照明,不知哪里的广场又举办了一场如何的狂欢。
看季林越有拐弯的趋势,叶绍瑶提醒:“酒店在前面。”
“酒店背后有一家香水店。”
买香水?
她摇头:“不需要礼尚往来。”
他俩这个月的补贴还没下来,以前攒的奖金所剩无几,小买怡情,别太奢侈。
但季林越不听话,一定要走进那条始终氤氲薰衣草香的小巷。
万幸还没有关门。
店主是带着花镜的白发老人,对今天最后的顾客和蔼笑道:“店里产品都可试香。”
叶绍瑶对香水的接触不多,一鼻子闻过去,只觉得香得各有千秋。
“这也是薰衣草?”嗅了嗅,和街上的淡香很雷同。
一看标签,却是紫丁香。
“好清幽的竹香。”
不,是清冽的冷杉。
这是一场你闻我猜的游戏,她以零正确率拿下榜尾,季林越是并列榜尾。
她在偶然之间发现上帝给他俩关上的窗。
“算了吧,”她低声说,“我用也是浪费。”待得久了,还被熏得头疼。
季林越难得认真浏览每一瓶香水的标签,成分、香调、寓意,像个严肃的研究员。
“这瓶怎么样?”
纸上艺术的英文描述扑鼻的花香,前调有玫瑰,后调则完美融合了芍药和月季。
叶绍瑶忽略它的所有描述,为游戏开了一局附加赛:“像桂花和橄榄。”
越猜越远。
但留下的印象极深刻。
或许她也说不清特别在哪,但她只觉得思绪安宁,脑海中是夏日盛开的花序。
走出二里地,叶绍瑶又返回店铺,从琳琅的香水瓶中再次选中它。
“就这个吧。”
“是芍药和月季。”季林越才揭晓答案。
“那它简直为我量身定做。”
叶绍瑶庆幸自己心里有个小九九,才没错过这一场命中注定。
30欧,不算太贵。
但冲动消费之后,她提着包装袋心疼,真希望明天就能有奖金入账。
如果能在开销后有结余,那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