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荣摸起茶杯，又喝了两口，也是借机整理整理思绪。
林曦和潘玉荣兜了好一会儿圈子，显示表示谢墨白愿意给资源，再关系基建板块能不能接得住，人手够不够，原材料供应是否稳定。这才水到渠成地提醒，工业板块迟早还会打冶金、建材的主意。到时候，基建板块将直接受到影响。
潘玉荣深思片刻，看着林曦道，“我很赞同小谢总的观点，集t团是一个整体任何布局决策，要为大局服务。保留两家子公司，有利于维持集团整体供应链的稳定，这在之前的会上，早有定论。”
林曦淡淡一笑，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才开口：“道理当然是对的，但小谢总做事，一向公允。既要照顾考虑到基建和地产板块，也不会故意打压工业板块。”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了啊……”
潘玉荣城府颇深，自然不会在面上，流露出什么明显的端倪。但是，他已经心思急转，注意力完全被提了起来。
只听见林曦继续道，“现在，海外芯片市场即将被打开。到时候，进来的海量订单，可都是真金白银。工业板块的产能不足，这是事实。届时，要不要增加产能？如果增产，钱从哪里来？”
她意味深长地道，“这次也是邓总太过急躁。小谢总刚刚接掌集团，对各项事务还不熟悉，邓总就要强推重大议题。小谢总为人谨慎，于情于理，都不便于答应。”
潘玉荣听林曦直言邓一峰做事急躁。他依然是绝不随便评价同僚的过失，但却对上司大家称赞道：“小谢总人虽然年轻，但却难得沉稳周全。有这样的总裁，是集团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
他心里却想，当时小谢总立足未稳，郭董和邓一峰，就想压他一头。小谢总当然不可能任由他们随心所欲。
林曦接着他的话，继续道：“小谢总确实为人谨慎，但他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以集团的利益为优先。”她话音一转，“无论是以前保留两家子公司，还是以后可能出售两家子公司。”
林曦声音不高，潘玉荣却是心中蓦的一沉。站在基建板块的立场上，自然是不愿意出售两家子公司的。
林曦轻描淡写地道：“时移世易，变化亦矣。小谢总的决定，也会随着集团利益的变化而变化。”
她着笑意道，“毕竟，工业板块是冶金和建材两家的上级母公司。如果邓总能够转变思路，找出充分的理由，做好研究论证。只要是利大于弊，他再私下和小谢总提前沟通汇报，事情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局面。”
潘玉荣心中快速思考，林曦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小谢总立足未稳之时，自然不愿意被邓一峰和郭正牵着鼻子走，被人逼着出售两家子公司。
但是，等他坐稳了ceo之位，见到工业板块的业绩节节攀升，急需扩大产能。到时候，立场未必不会发生变化。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信息资源的优势。谁手中掌握的信息多、掌握的信息全面，谁就在决策和博弈的时，占据优势。
国昌冶金掌握多项独家技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谢墨白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售这家子公司。而且，67号合金等新产品，即将推入市场，国昌冶金的业绩必然随之上行。
这些情况，谢墨白了然于心。而邓一峰，就知道得不甚全面。潘玉荣对此，更是没有概念。
所以即便以郭正的心机深沉、邓一峰的资历深厚、潘玉荣的心思细腻，他们哪怕多加考虑，也难免被套进圈里。
此时，潘玉荣便觉得，如林曦所说，谢墨白之前反对出售两家子公司，以后却未必不会支持？而后者，对基建板块来说，并非好事。
但潘玉荣何其老辣，不会轻易跟着林曦的思路和节奏走。他现在再想两件事。
一是，如果真的出现林曦所说的情况，他要怎么做，才最符合基建板块的利益？看来他要找万宁谈一谈。在这个问题上，两个板块的立场相同，拥有共同的利益。
二是，林曦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她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林曦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她笑着道，“当然，出售不出售的，这些都是后话。最终还要看工业板块和邓总的表现。工业板块要是不缺资金了，总部也不会多事。暂时，小谢总还是准备，先把建材冶金的业绩提上去。”
看来林曦还是想要在智能化升级改造方案上争取自己的支持，潘玉荣心中想到。
她说了这么一番话。无形之中，将智能化升级，和基建板块的利益捆绑起来。
如果国昌建材在进行智能化升级之后，业绩变好，集团自然会将它保留下来。按照这个逻辑，自己支持智能化升级，是为了维护基建板块的利益。谈不上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潘玉荣面上不露声色，口中道：“现在支持建材进行智能化升级，将来如果他们依然被卖掉了，那么全部投入，不是白白损失了吗？”
林曦笑着解释道：“怎么会损失呢？这些投入，也会体现在建材的估值上面。何况，先把业绩提上去，总归是好的。有了业绩，将来无论是保留，还是出售，都进可攻退可守。”
她话音一转道：“就我个人而言，是不赞成出售两家子公司的。基建板块这些年业绩节节攀升，留着两家子公司，相当于多一层保障，难道不好吗？”
林曦微垂目光道：“工业板块在集团内部，已经够强势了，总不能还想要把好处占尽吧。各个板块之间，终究要有所均衡。”
她见潘玉荣若有所思，但他始终不发一言。林曦暗道，这真是个老狐貍。她把话挑明道：“邓总为了两家子公司的事情，闹腾来，闹腾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林曦缓声提议道：“其实，两家子公司，也不一定……非要留在工业板块，不是吗？”她瞧着潘玉荣，道：“只要还留在在集团内部就行了，归属于哪一个板块，又有什么关系呢？”
潘玉荣猛得擡起眼。他的脸上仍然是亲切热情的笑容，口中却试探地道：“这是小谢总的意思？”
林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也不废话，直接到：“总之，如果要调整两家子公司的管理权，要么是到基建板块，要么是道地产板块。只有你们两家最适合接手。”
“两家子公司对工业板块来说，是个累赘。可对于地产和你们来说，那可是根基。谁会嫌自己的根基太稳固呢？”
潘玉荣心思细腻，凡事喜欢提前谋划，留足时间细细权衡利弊。林曦骤然提起此事，他心中拿不定主意，于是打着哈哈道：“这种大事，我是做不了主的。还是要小谢总和何董，他们二位商议。”
林曦也猜到，潘玉荣不会像万宁这么好说话。她也没想着，能和昨天一样，顺利，当场就得到一个明确结果。但潘玉荣没有一口拒绝，这就有戏。因此，林曦也并不气馁。
她只是顺着对方的话音，笑着道：“潘总说的很是。这样的大事，总要细细考虑。”林曦带上了几分郑重，“何董的意见当然重要，但您才是国昌基建的总裁。潘总的意见，更是总部需要着重考虑的。”
潘玉荣见林曦并不强求他当场表态，遂定下心来。虽然他并不畏惧林曦，但是，何必要为了工作，去撕破脸皮呢？
他也笑呵呵地道：“我不像总助，年纪轻轻，思维反应敏捷。现在有什么工作，我都要想个半天。总助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考虑，给你一个答复。”
林曦笑着说：“不急！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总要把资料报给您，才方便您决策。”
她话说得很得体，对潘玉荣也很尊重：“冶金、建材两家子公司的材料呢，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两家子公司的人，也在60楼。潘总您看，能否稍微空出一点时间，给他们一个展示汇报的机会。”
听听汇报，加深了解，当然没有坏处。潘玉荣笑着道：“还是总助想的周到。劳烦你安排了。”
林曦立马打电话给周芳，让她通知两家子公司的总裁，过来会议室。谢墨白有意调整两家子公司的归属。这件事情，目前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冶金、建材两家子公司的总裁，自然是不能隐瞒的。林曦早就和他们通过气。他们巴不得能早日脱离工业板块这片苦海。所以一得知消息，两家认真积极地准备了各项材料和展示ppt。今天更是早早地，过来等候安排。
林曦和潘玉荣先谈完，两家总裁便立即过来，恭恭敬敬地和林曦、潘玉荣打过招呼。不恭敬也不行。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是集团大老板导的身边人，另一个，有可能是他们未来的直属上司。
和他们，林曦话不多说，直接让二人t轮流汇报。出于消息暂时保密的考虑，两个总裁都没有带助手，分别亲自上阵汇报。
潘玉荣一边翻看手里的材料，偶尔发问几句，一边在心里默默评判。不但在判断他们两家的业务发展前景，也在掂量两家子公司的管理层水平。
至少这二人，思路清晰、汇报流利。被问到时，也是应答如流，各项数据脱口而出。看起来，对业务是非常熟悉的。
潘玉荣自己，身为一级子公司的总裁、集团副总裁，但却并非只管行政上的事情，他是亲自下手抓业务的。因此，对于基建板块下属二级子公司的总裁，他也是这么要求的。不允许下属脱离业务。
现在这场汇报，也算是一场特殊的面试。潘玉荣对二人目前的表现，还算认可。只要领头羊不差，管理层整体水平，基本上就能有保障。
冶金建材两家子公司的汇报材料，林曦也是提前把关过的。虽然还是隐去了67号合金等保密信息，但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两家子公司的发展优势。
潘玉容心里是有些满意的。就当前信息来看，如果能将这两家子公司，划归自己板块下辖，他也大体愿意。但潘玉荣肯定不会立即表态，只是客气地道：“辛苦两位特意过来一趟。倒是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这才转头，他指了指面前的材料，和林曦道：“总助，那这些，我可就带回去了。好好研究学习，有了心得，再及时和你沟通。”
林曦做了一请便的手势，她正想提醒一二，潘玉荣已经主动说：“我毕竟是基建的总裁。两家子公司现在还归属于工业板块。这份材料，我肯定不会外传，一定做好保密工作。”
他心思灵光。这就在暗示，自己懂规矩。总部或者说小谢总，想要调整子公司归属的事情，他潘玉荣绝对不会往外乱说。
林曦心道，这潘玉荣可真是个人精子。她也并不再多言语，只是客客气气地一路相送。
这些事情忙完，也差不多要到了周末。林曦之前一两周着实辛苦，碰上休息日，难得睡了个懒觉。
她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林曦慵懒地伏在枕头上，深吸一口气，再做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准备下床。
刚打开卧室门，就隐隐听见客厅有动静，仿佛是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