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风知道“我很想你。”
云挽眼里一层薄薄的红,她从没有真的见过人自杀,一条生命,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差点悄无声息死掉。她前不久还见过她,她觉得心里难受。
说不出话,只剩小声的哽咽。
陆承风眉头微皱,锋锐的眼瞳溢出几丝担忧,他扶稳她肩膀:“来。”
他把她带去自己的病房,掩上门。她单薄的脊背贴着门板,身前就是他精壮温热的身体:“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
云挽原本也并不想和他说的,只是看到他,就莫名心定了一样。她慢慢安静下来,抽噎说:“我有个采访,是采访黄导剧组的喻珊。”
他轻嗯,垂眸专注看她。
眼泪滴下来,他就伸手抹去,哄她:“慢慢说,不哭。”
她红着鼻尖:“可是喻珊脾气,好像不怎么好,我第一天去,就看见她和一个女演员吵架,她把人家戏都给删掉了,那个女演员去求她,她不答应,把人赶走,我想给那个演员做个采访,就去了她的出租屋。”
陆承风眉峰皱得深了,却也没出声打断。
“她挺可怜的,我知道我心软,不该插手别人的事,但是她小时候也是奶奶带大的,我就想到我自己。”
“你想帮帮她?”
“嗯。”她哭着点头,“我想给她写份稿子的,只是今天早上就听说她自杀了。她昨天晚上还和我说话呢。”
太突然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毫无心理准备,她有些接受不了。她一心想帮她,最后还没来得及帮上,她就不想活了。
陆承风说:“她戏份都被删掉了,所有的吗?”
云挽点点头:“我是这么听说的。”
他垂眸凝神了几秒,还是单手拢住她肩膀:“不怕,我来处理,我打个电话问问。”
他摸出手机,很快拨通个号码。
云挽抽着鼻子,哭声渐渐止息,安静小心地站在那里。
陆承风也不知道是打给谁,脸色不太好看,和那边简单说了几句,他沉默,过了会儿,又轻声回复。
五分钟后,他挂断电话,手背擦过她眼尾:“好了,都解决了,别难过了。”
他那么快打完电话,她还有点不敢置信:“解决了?”
他淡淡嗯:“解决了。”
云挽眼瞳颤了颤,靠住门板安静了很久。周围幽静静的,她泪干了点,呼吸也平缓下来。
只是人还在发呆,仿佛仍在梦里。
她咬唇擡头,这时候才注意他身上的衣服:“你怎么……住院了?”
他眼底溢出丝弧度:“关心我?”
云挽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窗帘飘扬,她擡起手背,擦了擦眼泪:“身体很重要啊。”
她蓦地想起见到他的那天早上,她梦见小渔村,他倚靠车旁,深灰色衣领上,有一团深色痕迹,看上去就像是血迹。
陆承风似乎弯了弯唇,眉眼被阴影笼罩,看不太真切:“前两天谈个项目,回国喝酒没注意,伤着胃了。就做了手术。”
其实是他自己非要赶死亡行程,前两天从沪飞圣何塞,一周的计划安排,被他硬生生砍了一半,回国落地第二天在沪要签的合同,他也让助理:“改到横店来。”
后果就是连喝几天酒,一刻不得歇,把自己喝进了医院。
手术是晚上才做的,上午他都能爬起来。护士让他不要乱动,他当耳旁风。
云挽眼巴巴看着他,小小地应了声:“啊。”
感觉是听懵了,有点紧张。
她这样子看人时,眼尾微擡,眼瞳温软,有一种无辜感。
她说:“那现在还疼吗,做完手术就能下床了吗?”
他没说话。
护士敲门进来:“陆先生。”
“嗯。”
“我来给您换药。”
他看一眼云挽,云挽往旁边退了点,坐到墙边陪护椅上。他噤了声,慢慢解开衣扣,也没特意避着她。
病服下的身体清瘦挺拔,比从前多了几分萧索。这几年,他不知怎么过的,护士认真擦药,他没吭声,面上表情也没有。
很快,护士出去了。
陆承风把衣扣系好,沉默了会,偏过头。她缩在那里,小脸发白,就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他心里一怔,陡然有些不忍,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我给她公司打过电话了,她戏份会留着,以后也不会有人删,要是不想待了,回去休息吧。”
然而云挽有些犹豫,最后只是坐直身体,摸过他床头柜上的水果。
她磕巴说:“我给你削个水果吃吧。”
他一愣。
她低着头削水果,指尖握着刀背。他看着心里难受,哑声说:“好了,不用,不想待着不用勉强自己。”
云挽却摇摇头:“没有。”
她擡眸,茶瞳细碎的光。
看他一眼,又赶忙低下去,软软道:“之前就和你说了,不是不想看到你……我是,会紧张。”
她停顿两秒:“虽然这两个理由,听起来差不多,但是它们不一样。”
她说得模样认真,不像是在勉强。他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最后轻轻握住她的手。
云挽手腕发抖,下意识挣了挣,只是她动作轻得跟猫挠似的,也挣不动。她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将果皮削完,挑进垃圾桶,果肉切下来一小块。
往他唇边贴了贴。
他没吃,还是看着她。
她被看得耳根发烫:“你怎么不吃?”
陆承风低声说:“我术后一周还不能吃东西,你吃吧。”
“哦,这样。”她这才反应过来,有点紧张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陆承风眸光有一瞬变得很奇怪,说不上来,只是望着她时,目光深深,似乎有轻微的笑意。
她陡然反应过来,刚才那片水果,碰过他嘴唇,他身上浅浅的气息染上来,她脸颊都泛红了。
云挽低下头,再也不讲话了,默默吃水果。
她就这样陪他到了傍晚。
晚上护士再次敲门进来,这回是换挂瓶,他助理跟着一起。
看见云挽一愣:“夫……”
话说到一半,刹住了。
想起来夫人和先生都离婚了啊,这么叫是不是不合适。但是叫她云小姐,又怪怪的,他跟着陆承风开始,就一直喊的是夫人。
助理为难,干脆什么都没喊,点了个头。
他给陆承风送文件:“这是之前关于造船厂个别零件的独家代理,他们把合同送过来了。”
“嗯。”
“周先生说他最近回国,下周末约您吃饭。”
“你给他说好时间,地点也他定。”
“好,您还有吩咐?”
“没有,你出去吧。”陆承风拿过床头柜上的文件袋,“这个也带出去。”
“好,您注意休息。”
陆承风轻轻点了点头。
云挽原本一直没说话,后来看助理要走了,她也跟着站起来。
“你要走了?”
她不知怎么地,竟然觉得心里发慌,无端有些尴尬。病房安静,两双眼睛都盯着她。她看看他,看看助理。
最后莫名又转回来,软声道:“我,我坐累了,站起来晃晃。”
他溢出丝笑:“嗯。”
助理把门带上,云挽晃了两步,就羞耻得不想再动,继续坐下来了。
就这样又坐到八点多。
医院规定是住院都能有一个陪护,云挽待到那么晚,本来是想等他助理来,自己再走的,结果他助理倒是来了,但也没陪护的意思,她想走又觉得很不好。
她就小声问他:“你助理怎么不陪你?”
他垂睫:“我不习惯他陪,他晚上就不在这里。”
“那你一个人?”
“嗯。”
她到嘴边的告辞又说不出口了。
陆承风像是看出来,低声问:“你要回去吗?”
云挽有点纠结地看了看他,又看病房外漆黑的深夜,安安静静的走廊。
她认命了:“那我就在椅子上睡好了。”
他默了默:“椅子上睡会累的,我让护士给你支张小床。”
她也没退路,只能说:“好。”
陆承风按了铃,把护士叫来。小床支好,她就裹着被子蜷缩在里面。
“我熄灯了?”
她糯糯答:“嗯。”
鼻音呢喃。
灭了灯,病房里一瞬间暗下来,很快,连呼吸也逐渐安静了。
云挽抱着被子,觉得尴尬又奇怪,心慌慌的,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地跳。明明都离婚了,怎么莫名其妙地,又跟他睡一个房间了。
她小心翼翼擡起眼睫,偷偷打量他。
他没睡,约莫是还有点公事要处理,半靠在床头,认认真真看平板。屏幕点点的灯光,将他侧脸朗硬的影子映在墙壁上,他点漆似的眼瞳里,沉静不起波澜。
云挽一整天绷着神经,也有点累了,看着看着,心静下来,很快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她觉得有人把自己抱起来。
她睁开眼,看见他熟悉的脸廓。
云挽还懵着呢,窝在他脖颈,哼了两声。
他身体一僵,然而很快把她抱上床:“小床睡着不舒服。”
云挽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是还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她摸到床,还是困,迷迷糊糊卷着被子就要继续睡,他却也合衣在她身边躺下来。
云挽一愣,眼睫慢慢睁开。
他和她面对面:“怎么了?”
她有点惊慌摇摇头,闭上眼,然而再睁开,他还是在看她。
云挽是真的愣了。
她带着鼻音咕哝:“你也睡这里吗?”
他擡唇笑:“那我睡哪里。”
云挽也想不到,很苦恼地把下巴掩进被子里。
陆承风沉默几秒,喊了她一声:“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