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姜汤,见谢珩还在专注于埋头苦读,她心里由衷感叹了一下这样勤勉的求学态度,也不准备再打扰:“那今晚我睡哪个房间?”
“就睡这里。”
很平淡,很毋庸置疑。
“啊?我跟你睡一个房间吗?为什么?”沈青脱口问了一连串,总不至于是谢府房间不够吧?
谢珩彻底将书册合上,擡眸问她:“不行吗?”
那眸底清清冷冷,仿佛她触犯了什么很严重的朝廷法度一般。
“行倒是行……”
但是没必要。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她还是很有寄人篱下的觉悟,主人家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于是自然而然走到软榻前,掀了被子坐了进去。
被窝里有新换上的汤婆子,暖烘烘的。
一张供人小憩的软榻,不知比沈府她自己床铺要香软舒服多少!有钱真好。
“那就睡吧。”她很欣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伸了个懒腰后裹着被子躺下。
反正这样宽敞的卧房,再睡十个八个人进来,也不会觉得拥挤的。
谢珩眼睁睁看着她如此自然而毫无芥蒂绕开床铺走向软榻,眸光黯淡下来,起身灭了案前明灯,又一路灭了房中其他灯火,才走到自己床榻前,无声无息翻上这张有些宽阔了些的床榻上。
屋中还留了一盏罩了青幔的微灯,卧室中点滴,隐约可见。
像小金顶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但又不像。
“这些天会不太平,怕有人要报复暗杀你,所以你暂且与我共住一屋。”
谢珩突然出声,沈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之前的问题,很无语地翻身坐起:“还有人能杀得了我?”
对方很明显顿了一下:“方便查案时能随时审问。”
沈青纳闷,他不是知道凶手是她了吗?审什么?
反正共住一屋也不是没有过,这软榻轻轻软软很是舒服,她还赚了呢。
这么想着,她在被窝里翻了两下,倦意上来都舍不得睡去,于是又忍不住翻腾了两下,忽然看见在青灯微亮下,谢珩的床头摆了两只紫檀木箱。
紫檀木箱中的事物,在夜灯中闪烁着微光,她揉揉眼,又盯着看了会儿,里面赫然摆着的不就是整套的头面首饰吗?
虽然看不太清,可是上上下下整整齐齐将紫檀木箱摆满当,仅仅只是头冠步摇的轮廓还有珠宝天然的微光,就足以令人惊叹,她从未见过这样庞大的整套头面。
这就是那两套价值连城的首饰吗?谢珩竟然没有送人?
他一个大男人,买两套首饰放在自己床头,总不至于夜深人静的时候给自己戴吧?
那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吧!
沈青心口突突跳了两下,忽然想到院中两个美貌丫鬟,她知道,像谢珩这样的世家子弟,大部分都是有房中人的,除了照顾公子的饮食起居,夜里也是要伴着公子睡觉的。
那两个美貌丫鬟就是谢珩的房中人吧?毕竟他年纪也这般大了,都还没成婚,总不可能夜夜独眠吧?
她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谢珩大部分时候都是跟她在外面相处,她从未进过他的内宅后院,自然没见过他的另一面。
一想到即便是谢珩,也会跟美貌的丫鬟睡在一张榻上温香暖玉,她突然有点厌烦。
“谢珩。”
她心直口快,没等对方回应,就听见自己声音在暗夜中闷闷荡开:“你床头的两副首饰,是送给吟星和闲月的吗?”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动作,她话音落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房中空气都陷入诡异的停顿中。
看来她猜得没错,如果不是那两位姑娘时时来房中过夜,他将这首饰摆在床头做什么?
果然,困扰人许久的谜底就这样猝不及防揭开了。
她一颗心在昏暗中往下沉得厉害。
“才不过一晚,你就记住两位姑娘的名字了。”
许久,谢珩才回应出声,却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那声音冷硬极了,明显是不悦了。
沈青在心底哼了一声,那两位姑娘今晚一个给她递了汤药,一个帮她铺了被褥,又长得好看,问一下名字怎么了?
还这么小气,自己房中的人,连名字都不许人问了?
她顿时一点关于他的声音也不想听到,卷了被子蒙住脑袋,转过头呼呼大睡起来,等她避过这段时间风头,她要马上离开!
房中再次彻底安静下来,青灯暗光静静流淌,许久听不见她清浅的呼吸,谢珩支起身子往软榻上望去,软榻上的被窝支鼓得像一座小山,完全看不见人影。
即便没有喝醉,她睡觉也是不安分的,要是一整晚翻来覆去,应该不会从软榻上摔下来?
毕竟软榻总还是太窄了些。
谢珩重新躺了回去,借着青光照在屋梁上,假装想象这是在小金顶,好像她就在枕畔,等明早醒来,他身上会像被藤蔓缠绕,然后在艰难呼吸中醒来。
浴房中的屏风后,哗啦的水声掩映下,她略慌乱时应了他的声音,和陈郡侯府时软绵的声音好像。
他不小心瞥见墨竹后绰约身形,亦与当日陈郡侯府轻纱下曼妙风情无异。
昏暗中,他清冷眸底有暗潮翻涌,侧过头,枕畔空无一人。
翻来覆去几许,他叹了口气,再次撑起身子,这次直接坐了起来,让自己目光可以直接看到软榻上那座小山。
其实这样已经极好。
总是寄希望于偶尔相约去小院小酌,太容易出现失约的情况了,她失一次约,下次相处又不知要何时。
沈府她暂时回不去,岳瑛也给她接了过来,如此,比相约小院不知要好多少。
至少,在同一屋梁之下,朝夕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