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敢趁沈青不在对岳瑛下手,再也不敢做出直接对沈青兵刃相向的举动的。
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陈文轩与这些世家旧辈谋划许久,既然能查到沈青是所谓“逆贼余孽”,不可能没有查到萧瑞的身份,为何今日当堂揭露,不直接揭露萧瑞的身份,反而只从沈青开始攀咬呢?
“丞相想要查,便查就是了。只不过一切水落石出前,就问我要人,现在是这样,之前谢初原案发时也是这般,真不知丞相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不重要,难道谢大人居心就正吗?据我所知,自谢初原案发,你将那悍匪接到府上,两人恬不知耻公然骈居至今啊!”
谢珩眼底清浅笑意由衷地深了几分:“我还是那句话,沈青,别想从我府上带走。”
“对了,岳瑛也由不得你们羁押。”
朝堂之中,有不少人见识过当时在祠堂谢珩公然剖明心迹至何等地步,后来又全然不顾名声与那悍匪骈居,到现在,他竟然还要尽力维护那悍匪的正妻!
这究竟是怎样的疯魔啊?
谢道清自然不会相让:“先不说沈青,这岳瑛是逆贼之女,有她父亲亲笔书信卷宗为凭证,证据确凿,难道谢大人还要以权谋私吗?”
“有凭证就不用查了吗?”谢珩清浅平淡的声音,落在每一个人心头都是一记重锤。
谢道清察觉出他语气中的意味深长:“什么意思?你想要怎么查?”
不等谢珩开口,另一道清嘹的少年声音干脆利落:“当然是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萧瑞从群臣中站了出来,向孝武帝拱手行礼:“陛下,臣请命,与三司联手,主理审查此案。”
话音落下,他缓缓擡眸,清亮坚定的眸子对上孝武帝那双仓皇无措的眼睛,若是旁人再仔细一些,便能观察出这两副神态绝然不同的眉眼中,透着几分形似。
谢道清冷笑着拦住他的话头:“你来查?你是想替沈青翻案……还是想替别的什么人翻案?正麟宫变是什么性质,当年要不是陛下力挽狂澜……难道你要质疑陛下吗?”
萧瑞从容应道:“自然不敢。不过既然陈文轩这罪臣先攀扯到正麟宫变,若不彻查,岂不是辜负他这一片宁死也要揭举的赤诚之心?”
“请陛下准许,让我彻查这逆贼所言。”
他手上虽然再次拱手行礼,眸间却带着几分锐意逼视,看得孝武帝背脊莫名有些发凉。
谢珩也上前请命:“请陛下准许。”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说重查正麟宫变,他们要查的是陈文轩的状告之词,只不过正好与正麟宫变有些许关联罢了。
要说他们别有用心,也无从证实,可真让他们去查,事态绝对会向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无论谢道清此时有多失势,他也绝不能眼睁睁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眼下这满朝上下,他必须先争取了孝武帝。
“陛下,这两人实在居心叵测,绝对不可同意他们所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陛下!”
他最后几声陛下喊得真切而焦灼,是一个忠诚良将的声嘶力竭的苦谏。
局势已经如此明了的情境下,满朝文武纷纷忙着站队表态。
只有龙椅上的孝武帝,满眼惊诧,无措地左顾右盼,期望有人能赶紧出面帮他将眼前这烂摊子收拾干净。
他双唇哆嗦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想出声喊人,满朝文武他不知道要喊谁。
谢珩和萧瑞还拱手在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微微垂首弯腰的谦卑姿态里,其实是强硬的逼迫,只要他不同意,他们就会逼迫到底。
谢道清站得笔挺,满脸焦灼担忧的样子,也是在逼他,逼他快点做出决断。
还有他们身后的满朝文武,都在添乱!都在逼他!
问题是他能做什么决定!他能表什么态!
听到“正麟宫变”四个字,他都要发抖!
好,既然所有人都这样苦苦相逼,那就不要怪他做事太甚。
“都给朕住口!”
他擡手用力拍打几抖得厉害。
纷扰喧嚣的乾元殿顿时安静无声。
群臣的目光都集中于他一人身上。
他绷着一张通红的脸,几乎要瘫软下去,但不妨碍他用最帝王之威的语气说完接下来的话:“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查的就查,不想查的就不查!不要再来烦朕!”
撂完这句话,绝不等鸦雀无声的群臣反应过来,他长袖一挥,头也不回蹬下龙椅,掀了帘子退到幕后去了。
好一会儿,朝堂之上,众人开始面面相觑。
萧瑞略偏过头,正好与谢珩的目光对视上,谢珩目中从容平静,默许他的一切行为。
他大步走到岳瑛身边,俯身将人扶起:“嫂嫂,我送你回府。”一旁的陈文轩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此女与逆贼一党关联甚密,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萧瑞懒洋洋盯着他:“我也出身莽山,今日怎么没人攀咬我?且不说她与谋逆旧党是否相关,你可是死罪之臣,谁保你今日站在这殿堂之上,不用急,等我慢慢将你们一个一个收拾了。”
陈文轩不由得愣了愣,眼前这少年,说起话来简直跟沈青如出一辙,又啰啰嗦嗦,又爱放狠话,偏偏他们玩世不恭的语气里,就是能震慑到对方。
尤其这大半年来,萧瑞变化最大,根本就不是刚入京那个沈青身后嘻嘻哈哈的小跟班了。
在谢道清投来让他稍安勿躁的目光中,他默然松开了萧瑞的手臂,眼睁睁看着萧瑞将岳瑛不远不近护在臂弯范围之内,从他眼前离开。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且让你们再得意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