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芙蓉盛开“阿堇通透。”
折腾了一整日,天色都快暗了下来,嫔妃们才各自回宫。
卿欢靠在美人榻上,碧烟跪坐在榻边给卿欢捶腿:“主子先吃点儿果子点心,全禄已经去尚食局提膳了。”
这一日的事情太多,卿欢压根儿就感觉不到饿。
她只是连着喝了两盏茶,就闭上眼睛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腿上的力道忽然一顿,紧接着比之前重了些,卿欢睁开眸子,便见青书接替了碧烟捶腿的活儿。
“不是让你去休息么?”
青书陪了她一整日,她好歹还坐了一个多时辰,仍旧觉得疲累不堪,青书是从头站到尾,定是比她还要累。
青书摇了摇头,眉眼间拢着愁思:“奴婢没心思休息,想和您说说话。”
今日之后,宫权三分,后宫是要变天了。
卿欢见状,便问她:“先说说你是如何看待今日之事的。”
青书沉思半晌,说:“奴婢觉得疑惑,就连奴婢都知道,林美人的那只猫既然在自个儿殿中关着,又为何会那么准时的出现在贤妃经过的地方,恰巧冲撞了贤妃?”
“太后既然重视贤妃和皇嗣,怎会连这不妥都察觉不出?可是皇嗣真的夭折了,太后却并未仔细查下去,甚至只凭着些许言语,就定性成了意外。”
卿欢笑:“那你觉得,如若事情真的查个水落石出,太后会得到什么?”
青书不假思索道:“至少能查出真正的凶手,为夭折的皇嗣和贤妃报仇。”
“那之后呢?”
青书愣住了。
卿欢深呼了口气,沉沉道:“宫里不想让贤妃生下孩子的人不知凡几,太后心知肚明。所以她和贤妃一开始才会隐瞒消息,在行宫养胎。如今皇嗣出生即夭,虽然太后对行凶之人并不确定,但心中也是有怀疑的对象的。”
“在这宫里,除了我,谁人都有母家可以依靠。太后断然是可以不依不饶,直至查出幕后真凶。可若是查出了凶手,也不能将凶手如何呢?”
况且贤妃的事,后宫不少人都掺和了一脚。
皇后和柳贵妃搭台子,建议办赏花宴,徐修容唱戏,可最后动手的人,却是所有人都认为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只能是可以接近贤妃或者是贤妃亲近且信任的人。
贤妃的心腹纤凝据说是周家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周家,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胆子敢背叛贤妃。
那么就只有郭婕妤了。
只是她也只是凭猫确定的猜测,并没有证据。
青书想了想卿欢的话,脑子也反应过来了:“太后是觉得她就算查出了凶手,惩罚也会不尽如她意,所以才退了一步,用那个夭折的皇嗣,与陛下和皇后娘娘做了利益交换?”
卿欢点了点头:“位份倒也罢了,唯有宫权,那是实打实的好处。”
无论是宫权还是位份,都没有一个孩子来的重要,可谁让孩子夭折,若是再不图点好处,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可……奴婢还有一个疑惑,太后娘娘究竟怀疑谁?”
怀疑谁?
“你的意思是,贤妃受惊不是你做的?”
皇后撑在小桌上的手捏紧了桌角,盯着徐修容,一字一句的说道。
徐修容跪在皇后面前,头也不敢擡,低声解释:“臣妾的安排没有用的上,所以……”
“啪———”
没等徐修容把话说完,皇后就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咬牙切齿道:“蠢货!”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心虚什么?”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心虚,才会引火上身,让太后怀疑上本宫,本宫不得不被迫交出了三分之二的宫权!”
提起宫权,皇后的心都在滴血。
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她如何不明白?
柳贵妃还是周贤妃,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别看如今她用宫权制衡柳贵妃和周贤妃,可等有朝一日她要收回宫权的时候,那两人就能连起手来对付她。
给出去的宫权,届时能不能要的回来,她都没把握!
徐修容下意识的捂住挨打的左脸,眼泪从火辣辣的地方流过:“娘娘恕罪,是臣妾办事不力。”
徐修容这些年来对皇后的忠心,倩云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今日的事让皇后气急,徐修容难免吃了挂落。
但这一巴掌已经足够了,若是再多,恐怕徐修容心里会生出怨怼。
倩云忙劝道:“娘娘息怒,事已至此,就算再惩罚修容娘娘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商议一下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皇后闭了闭眼,明白倩云的意思,给了倩云一个眼神,倩云忙扶徐修容起身,然后让宫人取了药来,亲自给徐修容上药:
“修容娘娘可别怪娘娘,宫权的重要性您是知道的,娘娘为了保下您,分出去了大部分宫权,贵妃和贤妃一直都对宫权虎视眈眈,这下她们得偿所愿,以后还指不定要如何趾高气昂呢。”
“没有宫权的时候,娘娘就没少受贵妃的气,现如今……”
徐修容垂下眸子,顺从道:“臣妾明白娘娘的苦心,这件事,错在臣妾,娘娘生气也是应该的。”
“您能明白就好,天色也不早了,您累了一日,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倩云上完了药,脸上捧着笑把徐修容送了出去。
白榆提着宫灯,和徐修容一起走在宫道上,眼神时不时往徐修容脸上瞟去。
徐修容扯了扯唇:“看什么?”
白榆忙收回视线,低着头道:“您的脸……是皇后娘娘?”
徐修容没说话,但沉默也告诉了白榆答案。
白榆顿时不满的小声嚷道:“您好歹也是一宫主位,皇后娘娘怎能对您动手。”
或许是因为此刻宫道上来往的奴才不多,又或许是白榆这番话确实说到了徐修容的心坎儿上,所以徐修容并未呵斥白榆。
她只自嘲的笑了笑:“再是一宫主位,在皇后娘娘面前,也不过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罢了。”
如今宫里的人提起简美人,口口声声不离宫女出身四个字,可她当年,又何尝不是宫女出身?
不过是陛下念着她伺候多年的情分,给了弟弟一个举人的出身,让他远离京城做了个官儿,她才摆脱了那不堪的出身。
倩云口口声声称呼她为娘娘,可倩云对她又有几分尊敬?
白榆心疼极了,却笨嘴拙舌的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地陪着徐修容。
*
雾气缭绕的湢室里,郭婕妤正心情t极好的沐浴。
哪怕左侧肩头有一处明显的青紫痕迹,还泛着疼,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一刻钟后,郭婕妤从浴桶中站起,寒菊忙拿了干净的巾帛裹住郭婕妤的身子,擦干郭婕妤身上的水珠后,才伺候着郭婕妤换上寝衣,捧着暖炉给郭婕妤烘头发。
有一缕湿润的头发贴在郭婕妤脸颊一侧,她伸手捋了捋,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道:“那只猫,处理了吗?”
寒菊笑道:“主子放心,那只猫早就不知掉进了哪口井里,怕是被淹死了吧。”
“灵犀殿里,也没有留下把柄吧?”
“自然不会有。”
寒菊很是笃定:“您每次去给贤妃做的点心,量都是恰好够的,没有剩余。若是太医能发觉异常,早就发觉了,贤妃也就不会有今日。”
郭婕妤嗯了一声,冷不丁的笑道:“贤妃啊,真不知陛下独独给了她贤妃的位份,是夸奖呢,还是讽刺。”
周氏的做派,从哪方面看,都配不上这个贤字。
她如此,周家更是如此。
寒菊顿了下,叹道:“主子,贤妃此次小产,也算是为姨小姐报了仇,日后您慢慢的远离贤妃吧,切莫要再掺和进那些事情中了。”
寒菊口中的姨小姐,是郭婕妤的亲姨母。
郭婕妤的姨母容貌不俗,命却不好,嫁人多年无所出,被夫家休弃。
可被夫家休弃的姑娘,娘家也不敢收容,生怕因此毁了府上其她姑娘的声誉。
郭婕妤的母亲心疼自己妹妹,用自己夫家的关系帮她立了女户,给她置办了一处店面,好让她以寡妇的身份做点生意。
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郭婕妤的姨母会被周贤妃的父亲,周侯爷给强迫糟蹋了。
郭婕妤的姨母不堪受辱,就这么悬梁自尽在屋子里。
郭婕妤的母亲接到消息赶去时,看见自家妹妹那满身啃咬和被鞭打的痕迹,当时就被气的小产了。
这些事周侯爷做的多了,时间也久,可能连自己都记不得了,否则郭婕妤也没有机会接近周贤妃。
如此血仇,郭婕妤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郭婕妤只要一想起这些往事,恨的眼睛都充血:“寒菊,你知道吗,其实我本该有个弟弟的,若是那年母亲没有因此小产,以至于再也不能生育,父亲这些年又怎会接连往府里擡妾,逼的母亲日日以泪洗面?”
所以她不好过,害她不好过的人,又凭什么好过?
佛语有云,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