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是小,羞愧是大,老妇人一个哆嗦,松开了秋芳,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秋芳下意识上前,想要扶起娘亲,想到方才被围攻的场景,又停下了脚步。
聪儿机敏,见他们模样,已知他们能看到自己,转头见到门口长身玉立的李昼,立刻明白,是谁施展了神通。
没有本事,就护不住任何人,她竟然还想过,与娘和奶奶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师尊,”她毫不犹豫,跪倒在李昼面前,“求师尊为徒儿做主。”
她没忘记李昼说过的话,修行之人,不能再与家人有所牵扯,叩首说:“只要能让娘好好的,徒儿绝不会再留恋红尘,一定专心修行,以后也能报答师尊。”
秋芳抹着泪,想要拉回聪儿,却又被婆婆一把拉住。
她们娘儿仨相依为命,本是极好的,可外有豺狼窥视,即便今日吓退他们,未来真能安稳度日吗?
不如,各奔前程吧……
李昼自己都是个离不开娘的宝宝,哪能不懂t聪儿的心情,她微微一笑,擡手一拂,便将聪儿扶起。
“好徒儿,为师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修行不易,才考验考验你罢了。你有此决心,为师又怎么忍心让你母女分离呢?”
聪儿蓦然怔住,难以置信的喜悦在脑中炸开,秋芳亦是呆呆地看着李昼,不敢去想仙师大人话中的意思。
李昼看向秋芳,直接问道:“你可愿与聪儿一起,拜入我夺天宗门下?”
拜入门下……她竟然也能修行吗?
她还以为,能随着聪儿一起,在门中当个煮饭洗衣的婆子,便已是天大的恩赐。
秋芳真想一口答应下来,喉咙里却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出话。
婆婆笑呵呵地替她说道:“她愿意!”
好啊,这下她也就放心了,拖累秋芳这么多年,她这把老骨头也该……
“婆婆呢?”
李昼又问道。
婆婆眨了眨眼,实不相瞒,她刚刚心里还偷偷笑话秋芳,还是年轻,经不住事。
轮到自己,她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么紧要的关头,不知道说什么。
李昼便耐心地又问了遍:“婆婆可愿与聪儿、秋芳一起,拜入我夺天宗门下?”
“我都这么老了……”
婆婆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李昼微笑说:“我与你们一家有缘,夺天宗收徒,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只讲一个缘字。”
婆婆唇瓣颤抖,浑浊的眼角泛红,许久没能说出话。
这一回,轮到秋芳拉着她,和她一起向李昼磕头了。
“掌门在上,请受弟子们一拜。”
秋芳不敢和聪儿一样直接喊掌门师尊,她和婆婆都是普通人罢了,又没有聪儿的资质,怎么能得寸进尺呢?
秋芳的娘却是缓过一开始的惊恐与羞愧后,心思活络起来。
看这架势,谁还猜不到这年轻女子身份?
必是一位了不得的仙师大人。
既然秋芳娘儿仨都能收得,她的儿子如何收不得?
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资质也必是差不多的!
想到这,老妇人精神抖擞地冲到李昼面前,也要磕头求拜师。
李昼看了她一眼,在她说出“我儿”两个字时,抚了抚腰间鸾刀,若有所思地说:“我每日要杀三名恶人,今日还没杀满。”
不光收徒,杀人呢,也是讲缘分的。
李昼期待地望着老妇人。
老妇人闭上了嘴,面色抽搐起来。
李昼仿佛没看到她脸色变化,和善问道:“你想说什么?”
老妇人见她似乎并未动怒,犹犹豫豫,不知要不要赌一把,才张开口,其他眼力好些的黄家人,上前一步,连说几声“对不住”,拉起她,往巷子外逃去。
仙师大人的刀,只是瞟一眼就令人心尖儿发颤,怎么敢对她提任何要求,真不要命了吗?
黄家人逃得飞快,秋芳最后看了眼母亲背影,垂下头,忽然想起掌门的话。
放不放弃凡俗亲缘,本是自身选择,只要一心求道,并无妨碍。
但对她来说,确实是时候放下对父母兄弟最后一丝期望了。
家人与家人,终究是不同的……
她看了看对着黄家人背影呸呸呸的聪儿,又看了看满屋子找束修的婆婆,眼里浮现出水光,脸上却露出笑意。
李昼心里琢磨着失策了,没带辆马车来,凡人可不会遁术,难道她还得陪她们走去薜荔山?
那也太没排面了。
好在,她看中的第二个徒儿,乃是马镛马道录认证过的天纵奇才元季蕤,而元季蕤是驷州司马的女儿,家里应该有马车。
那就去元司马家接上人,再借辆车好了。
然后去龙沟村,捡回季蕤丢失的一魂。
顺便问问黑无常,有没有鬼修功法。
满脑子化缘的李昼,一点也没有自己要啥啥没有的羞愧,嘱咐了秋芳聪儿婆婆几句,便骑上白犬,前往了下一个天选徒儿家中。
毕竟,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她白手起家,创建夺天宗,从地基到宅院,再到活动经费,都没花自己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