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遗忘的记忆如此陌生的钻入他的脑海,心脏猛地抽痛一下,恍恍惚惚听到逢春离去前留下的一句嘲弄的话。
“你不是有无相镜吗?自己去看看吧,你的过去,她的过去,我究竟有没有在说谎。”
他身后的无相镜忽隐忽现。
无相镜可溯前尘,究未来。
他想得到一件东西的时候,拼尽全力用尽手段才得到,但他不想要的时候,这东西却像摆脱不掉一般如影随形。
鲛人泪、无相镜,像两道枷锁将他牢牢捆住,再也无法摆脱。
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从他决意摆脱掉过去的身份,拿到无相镜之后,他一次都没有用过,答应她的话他一直在遵守,可灵泉玉的反噬引起相思子上鲛人泪的反噬,有人在他耳边蛊惑他。
“别忘了,你是无乐,永远都会是无乐!”
“那又如何!”
“所以你会把她杀了的。”
“不可能,我不会那样!”
“她从来没有想过留下来,对她来讲,那个世界的一切加起来远远比你更重要,蝼蚁一般肮脏的人,怎么能和他们相比呢?你会被她舍弃掉的。”
他想起那日偷听到的话,所构筑的世界一瞬间天崩地裂,自此陷入无边的黑暗。
虽然知道她讨厌无乐,那个身份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了,他以为划开了界限就过去了,但是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他的心还是无法控制地痛了。
仓皇的逃回来,躲到黑暗里,只有黑暗才能让他觉得安全,他不敢去听她们之后说了些什么,那对他来说是比凌迟还重的刑罚。
“无乐,你觉得,她知道一切还会喜欢你吗?”
“你别忘了,你是这个世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而她是在异世拥有温暖向往光明的孩子,你以为你给的爱能抵得上那个世界她得到的爱?她怎么可能会选择满身污浊的你?”
“亲情,你失去了,爱情、友情,你也会一一失去,痛吗?谁让你有期待的?没有期待就不会痛了。一直以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骗取她、骗取他们的怜惜,终究不会长久。”
他知道的,没有什么永远,有的只是他骗取的谎言。
源源不断的黑光从他身上盘旋,邪恶让人发狂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心底坚守的一切一点点塌陷时候,他感到自己在极速坠落,好像自己的灵魂坠入到一个可怕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了。
“别说了!”
并非使用鲛人泪他便会遭受反噬,这具身躯被施了咒,只要这具身躯还在,鲛人泪还在,臧若便还在,就会不停地出来干扰他的心神。
一旦他坚守不住,他就不是他了。
他紧紧握住桌子的一角,生生将其掰断了,他跌坐在地上,眼眶里的幽蓝与漆黑反复交替,噬心咒在发挥作用。
“体会到了吧,这就是我留在你身上的印记,到时候你便会成为一个全无神智的疯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
好难受,理智都被撕扯着,很想见她,那样再多的痛都算不得了。
她就是他情绪的闸门,只要她在身边,他的情绪便会稳定,她就能看住他不犯错。
“你练了邪术,永生不死,你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还要置她于死地,你杀了她,都忘了吗?无乐?”那个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到面前一团又一团黑雾将他遮蔽,他指尖挥出一道灵力来,顷刻间挥向眼前的黑雾。
“我让你别说了!不管你是鲛人泪还是臧若!别想着再来操纵我!”
可那道黑雾没有实体,像是斩开一道水纹,复又聚合在一起。
“你生于黑暗,从最开始就没有人认可过你的存在。你偷偷茍活了那么多年,在黑暗里不是已经习惯了吗?为何想着奔向光明,你不觉得害怕吗?”
“无乐……你又忘记我告诉你的事情了吗?你不应该有情有爱,正因为如此你才会痛苦。”
他面上流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平静了许久的眼瞳里复又盛满了幽蓝色的火焰。
他失去神智那一刻,窗外照进来的光照耀到他面前的长命锁上,刺目的光让他神智稍缓,他看清了上面刻着的两个字。
阿乐。
他默念着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突然笑出来:“不对……我不是无乐……我是烛乐啊。”
只要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他就不会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随后,他将灵力狠狠地往自己胸口拍去。
刹那间,气血上涌,来自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理智回神,一刹那,世界安静了,眼睛景象清晰了,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向他招手。
“好,好,就这样。我说过不会被你操纵。”他念叨着,将嘴角的鲜血拭去,“反正我活的时间够久了,就这样……也差不多能和她一起死。”
不过是用折损寿命来封住鲛人泪,将臧若和他的联系切断,这不算什么。
阿祉告诉他,不能放弃自己,他会自己去看。
他要去亲自去证明,证明这一切都是别人为了引他走向歧途的谎言。
用无相镜去看,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最好,真的……那他就把这些记忆统统给她消除干净了。
鲛人泪加上无相镜,可以篡改她的记忆,让她觉得她是这个世界的人,忘掉自己的任务,忘掉无乐曾经出现过,这样,她就不会走了。
至于冉云清……他顿了顿,脑海中突然响起逢春说的话。
“把冉云清杀了,就不会有人告诉冉云祉是异世之人了。”
冉云清也是他的亲人了,他根本不可能同意。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那妖怪所说的便是事实了。他的眸子黯淡无光,那是绝望映照出来的一切。
无相镜中照出来的模样,已经是她成年的时候了。
烛乐再度进入镜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