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少虞便采纳了玖洏别致又含蓄的求情建议。
给它两只后脚上分别套上了两只,坠了大山化作金珠的锁环,方才给它解了禁制。
兔子狡诈,刚解了禁制便变回了原样,想要逃窜,奈何金珠太重,它往前头一跃,后脚沉得跟不上,便摔了个兔吃草,脸狠狠地往地里头栽了下去,爬也爬不起来。
“哼哧哼哧——”
“别哼哼啦,正给你刨呢!”玖洏正在兔头边上刨坑,一边刨一边嘀咕道,“这兔子怎地净学猪叫呢。”方才打架还吼得跟杀猪似的。
她一擡头就看见少虞影卿两个正抱袖一旁,两头扎在一块,正钻研那些花儿朵儿呢。
玖洏鼓着白生生的腮帮子,叹了口气,谁让是自己要留下它的嘞?她只得耐着性子吭哧吭哧地接着挖。倒是小瞎子,虽说眼睛不好,干活儿却还是利索的,就是把泥都抹到了脸上,玖洏好险便被逗笑了,只嗽了两声遮掩过去,板肃着脸,接着刨。
坑挖得大了,兔头很快便出来了。
它吃了亏,终于蔫哒哒得老实了。这时少虞才过来审问它,可它分明什么都听清明了,却只知囫囵儿地点头摇头,一句话也不会说,急了也只会哼哼地学着猪叫。
这可真是奇了。
这只灵兔修为不低,灵性也不差,怎地竟不会说话呢?寻常的有灵,修炼到这等境界人身都早已修出来了呀。
少虞心知不寻常,上前一步踏上虚空,手心轻落进兔头顶上厚厚的茸毛中,少顷,收回手,望着那兔子,目含怜悯道:“三魂七魄有残,六识有缺,它修行至此已是极限,日后也不会有寸进了。”
“啊?这么可怜呐……”玖洏心疼地摸摸大白兔的兔爪爪。天道之下,道阻且长,众生修炼出灵智极为不易,大道沮塞怕是比一世蒙昧还要痛苦吧。
玖洏从腰间的荷包里翻出了许多东西都摆在大兔子面前,粗粗看去,全都是吃的。兔子歪着脑袋看了看玖洏,又试探地探出爪爪,扒了扒那堆玖洏省下的零嘴儿,见未被喝止才大着胆子叼起了枚果子吃。
玖洏怜爱地望着兔憨憨,一脸慈笑。
影卿:“……”
她擡头望望天,时候还早,不急。
玖洏扭头招呼道:“你们也来吃呀,妖国的贡品还是很有滋味儿的。”说着挑了枚酒露寒铃果给影卿。上回送去她那儿的,结果忘了让影卿带回去。
少虞看着她,影卿矜持地多嚼了两口,方才含蓄又端庄地微微点了一头。
正吃着,忽尔天边乍起一道紫电银光划破阒然长夜。
天被霄霆霹雳划出一道鸿沟,劈开几簇远山,将天边照得一瞬如昼,隆隆一声巨响,灵蝶遽然受惊,纷纷躲入花间叶底,眨眼间天上便没了星星。
只剩孤零零一颗皎皎月,静,复如斯。
“旧年儿——”
那一声飘杳,似随水浮流,穿越千秋万古,遗存着那遥远时代的光华与沧桑。
声传来时,人尚去千里之遥,音落下时,人已在咫尺之近。
她来到此处,甚至连手都没有摆一摆,那金珠锁环便“叮零”一声从兔子脚上解了开来,落回了少虞掌心中,她仿佛只眨了眨眼。
她没有看眼前如临大敌的几个小神仙,只嗤笑一声:“时无天骄耶?”
大约是见靠山来了,那装得软软绵绵棉花小丘包似的憨兔子,立马脱下乖巧可怜的伪装,得瑟起来,还打了个响鼻儿。女子嘲讽不歇:“沧海桑田,神族今已无可堪入眼的小辈了吗?蠢笨如斯,竟被诓来了这里还不得出路,呵,笑话。”
嗯?这一句骂得够宽啊……
玖洏眯了眯眼睛,牵着面皮笑道:“尊驾倒是厉害极了,何以竟也与我等入不了眼的小辈,相逢此处?”
“玖洏放肆。”少虞不疼不痒地轻斥了玖洏一句,向那华服女子施了一礼,“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本座未远尘世前,世间曾呼本座龙女。”她的头一直擡得高高的,也不知那纤细的脖子顶着一头华丽的珠玉辛不辛苦,她笼烟浸雾的眼一直遥望着远方,没有落到过他们身上,即使玖洏刚刚冒犯了她。
龙女?八荒六合的龙女可不少,可观眼前这位的气度,也不像是湮没于众多龙女中籍籍无名的一个。
少虞压下心头所思,谦顺地请教道:“龙女前辈,敢问此地乃是何处?”
“无念九哭境。”龙女详尽地解释道,“无念九哭境中有九则狱栈,连结九恶渊,此处乃第一渊。”
她解释得这般尽心……啧,他们还有些怕怕的,都教他们不敢取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