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连魂魄都仿佛被人挖去一半,跌跌撞撞地在那坑洞之中,嘴里不住地低喃着:“姐姐,姐姐……”
令迦自幼便跟随衡霄仙祖修行大道,不曾入过尘世,她不能理解,小师弟这是为何?
为何人会为了另一个人牵动自己的喜怒哀乐,又为何会露出那等苦涩绝望的神情……
不像她,与毒为伴,最是快乐。
他抱着那黑衣女子哭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魂,仿佛下一刻便要追随那女子而去。
令迦看不懂,她从来都是被师父宠爱,师兄师弟无一不让着她敬着她,她从来拥有无数目光和无尽的关怀,这些东西于她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但,那些都没有此刻眼前青昼眼中这般深沉,宛若万钧利剑,能穿透她的心脏。
那是独属于那个黑衣女子一人的,他捧着自己的所有,所有都愿意给。
令迦惊异地发现,原来她以为这三界不曾有什么是她求不得的,直到这一刻,青昼眼中的泪告诉她,一个人竟然可以将自己心甘情愿归属于另一个人。
后来,当师父衡霄仙祖问她想要留任何处之时,她毫不犹豫选择去做无序城的城主夫人。
只因她知道,她的小师弟青昼将要接任无序城主。
太古地宫的倾覆已不可挽回,令迦冷眼看着迎来它的终结。
不过,最底下那三层,有无数浩然之气护着,想必仍是难以毁坏。
诚如令迦所料,最底下的三层楼阁确实固若金汤,并未被诛神石击穿一丝一毫。
令迦看得无趣,正欲转身离开,就在她转身之际,眼尾却扫见那道黑色身影自虚空之中闪现!
“云舒!”青时眼眸颤动,飞身将她拥在怀里:“云舒……”
云舒唇边鲜血淋漓,想说话却是无力开口,她只能轻轻靠在青时怀中,眨了眨眼,告诉他,她在这。
落地太古地宫第九十七层。
这一层竟是一处幻境,茫茫草地之中,盛开着蓝紫色的小花,一簇接着一簇,芬芳怡人。
青时将云舒安放在草地上,掏出仙丹让她服下。
好一会儿,云舒缓慢地感觉到神识回归,三魂七魄不再那么难受,这一次回归,居然让她有种死过一回的感受,在无尽黑暗之中飘荡,连意识都不复存在……
从前,她是冥府之中那没有过去的幽魂,一个名副其实的空壳傀儡,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不知道所做之事的缘由,更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是谁……
所以,她想死,不是□□的死去,而是渴望与地狱之息的结契快些终结,她想要永恒的魂飞魄散。
然而这一回,她竟然有那么瞬间的害怕。
“青时……”云舒揪着青时的衣角,擡眸看着他眼中仍未散去的后怕和恐惧。
青时坐在草地上,重新将她抱坐回怀里,安抚小孩似的轻轻拍她。
可云舒却觉得他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你去哪了?”他问。
他的声音本就沙哑,此刻听着苍老极了,还带着一丝哽咽。
云舒笑他,笑得很虚弱:“你不是可以用缚魂铃吗。”
他很委屈,又很可怜:“你不让我用。”
云舒:“所以你就不用了?”
他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其实我用了,怕你生气才这样说。”
“我探查不到你的气息,默念你的名字之时,缚魂铃没有任何回应……
它从未如此,哪怕千年之前你突然离开我,只要默念你的名字,它总会泛起微亮的光芒。只这一次……”
云舒光是听着他的痛,便也开始心脏犯疼,虚弱地从他怀里撑起,看着他的眼睛:“我去找你了。”
再多的,她无法言说,只能这样告诉他。
青时听得微微怔愣,像是想到了一些不可思议之事,很快反应过来:“我如今失去六成灵力,不能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陪你。”
云舒轻晃了晃脑袋,伸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声音轻得就像一阵风:“你在的。”
她忍不住闭上眼回想起小十,泪却不自觉滑下。
“为什么哭?”青时问。
他擡手继续轻拍着她的背:“我在,我在这。”
可她却不能再多陪他了,她从前渴望的魂飞魄散解脱之日,如今竟变成了不想触碰的毒刺。
纷飞的记忆像片片雪花零落,在她的神识之中最终拼成了完整的画。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画中的每一笔色彩……
“青老板!云舒!”
忽而,妄烛清朗的声音自幻境另一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