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修平白日里到后台看他上妆,晚上一掷千金,只为博他一笑,令戏班子里的前辈们又羡又妒。
师傅背着人提点他:“干咱们这行的,跟窑子里的婊子一个样,就指着年轻的时候多捞几笔。”
“你不趁这个时候把蒋大人牢牢套住,还等什么?”
“你以为,等你年纪大了,嗓子粗了,身板硬了,蒋大人还会像今天这样捧你吗?只怕你想给状元府看门,他都看不上!”
他还不懂男女之事,本能地抗拒道:“可是,师傅,我和他都是男儿身,怎么……怎么能……”
“傻孩子,水路走不得,还可以走旱路呀!”师傅如此这般地教了他一番。
他听得面红耳赤,连连摇头:“师傅,我不、我不成……”
师傅恨铁不成钢,不再劝他。
蒋修平连着捧了他一个月,忽然不来了。
到他上场的时候,台下变得十分冷清,时不时还有泼皮无赖闹事,一个劲地起哄喝倒彩。
听说,蒋修平成了另一家戏院的常客。
当家花旦比他知情识趣,常常换上女装,打扮成俏丽的姑娘,陪蒋修平出去游船吃酒。
他尝到从天上落到地下的滋味。
这滋味难受极了。
师傅收了新徒弟,比他还小两岁,模样也不差。
前辈们幸灾乐祸,说了不少风凉话,有时候甚至不回避他。
再过几年……再过几年……
他没准儿真的会像师傅所说的一样,沦落到当门房,当苦力,甚至去街上讨饭。
他开始害怕起来。
他厚着脸皮穿上女装,在蒋修平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胡乱走动,既怕碰到他,又怕碰不到他。
令他吃惊的是,蒋修平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他。
蒋修平眼底满是惊艳之色,把他强拉到酒楼,点了满满一桌上等席面,哄他喝酒。
他稀里糊涂地醉死过去。
走旱路真疼啊。
可雅间的装潢那么别致,熏香那么浓郁,被褥那么软和,压在他身上的又是连中三元、前途无量的状元郎,疼痛渐渐变得可以忍受了。
蒋修平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作“妥娘”。
他不让他在外头抛头露面,置了个别院金屋藏娇,采买了许多仆妇伺候他的衣食住行。
直到数年之后,妥娘年岁渐长,才慢慢回过味。
蒋修平故意把他捧得高高的,又摔到地上。
他暗示师傅说出那些露骨的话,捅破窗户纸,还安排那些泼皮无赖刁难他,为的就是让他服软。
让他主动送上门。
可想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吃不得苦,受不了罪。
他已经接受了女子的身份,像戏台上的花旦一样,深切地爱慕着天神一样的男人,心甘情愿地陪他唱着一折折的风花雪月,才子佳人。
就连蒋修平的算计和狠辣,也被他咀嚼出别样的甜蜜滋味。
蒋修平是那么爱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