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与黛玉对视一眼,起身含笑告辞。
房内,祖师敛了笑容,道:“玉儿,你是否跟人修习了化身之法?”
黛玉垂头道:“我丢不下您与徒儿们,故缠着南缃师父学了一人双化。您千万莫要怪她,是我苦苦哀求,南缃师父被我纠缠不过,才无奈传了我。”
“南缃?如今连你都这般唤她了!”祖师轻哼一声,道:“看来,你也认为她与我并非一人了?”
黛玉忙道:“徒儿不敢,徒儿对师父们皆是一般的孺慕敬服,徒儿只是想,不过一个称呼而已,若能让让女师父开心,何不遂她心愿。”
她小心翼翼擡眸看向祖师,见他仍寒着脸,愈发惶恐了,跪在祖师身边,轻摇他袍袖道:“师父,南缃师父是您的化身,她所愿未必不是你所想,何必与她计较呢!”
祖师挑眉,问道:“依你看,一个人除了皮囊、名姓,何以区别于他人?”
黛玉小心翼翼答道:“自然是独一无二的经历,引发不同于他人的感悟。从小到大的记忆,带来不同于他人的情感!”
祖师叹道:“你这所谓的南缃师父,她已不再认同是我,甚至剥离了与我相通的记忆,一心要做个独立的人。”
黛玉惊道:“师父,如此可对你们有影响么?”
祖师摇头:“就像生了一场病,一些记忆成了空白,一些情感忽然麻木。”
他拍拍黛玉肩头:“便如现在,我知你是我最疼爱的徒儿,却似隔了一层,不知该如何与你亲近。”
“想来,我情感中的细腻、温情多半被她分了去罢!”
黛玉贴在祖师膝头,低声道:“不,师父还是一样疼爱玉儿,只是少了南缃师父的神识,师父不太会表达了而已。”
祖师轻笑一声:“也许吧,世间男女并非绝对,男人也会有女性化的一面,没了南缃,你师父我现在是纯纯的男子汉了。”
黛玉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拉着他手臂道:“纯纯男子汉,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师父不要再怪南缃师父了吧?”
祖师叹道:“即便有心怪她,我也是鞭长莫及了。”
“为何?”黛玉环顾四周,进来时不见女祖师,她还以为女祖师被祖师收回去了,难道并非如此吗?
祖师道:“你成亲当日,她就不告而别,再无音讯了。”
黛玉:“啊?!”
“她是要彻底舍了我了,”祖师拉黛玉起来,语重心长道,“有我这前车之鉴,你用化身术时,定要十二分的小心啊!”
杨戬走出祖师庭院,远远瞧见梅山兄弟们被一众峨眉弟子围着,献茶献果,问东问西。
直健站在一块大石上,大声道:“那水蛟盘起来,足有泰山那般大!伸开来,有黄河那般长!好二郎,凛然不惧,摇一摇身躯,现出法天象地,只这么一拉,就将水蛟扯做两段……”
杨戬俊颜微红,施了个隐身术,向山顶飞去。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竟没发现正主刚饶过去了。
夏日季节,梅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与寻常树木并无太大不同。
杨戬坐在倚梅亭,闭目,听风声穿林打叶。
忽听道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我叫黑虎儿,你可以叫红玉儿!”
“不要!”小女娃的声音脆若莺啼,“我自有姓,为何要叫红玉儿?”
黑虎儿奇道:“我们只听女师祖唤你玉儿,原来你还有姓么?可这里的师兄弟们都没有姓的,多半是指原身为姓,像我就是黑乎乎的大老虎。”
小女娃道:“我姓林,而且也不是你的师兄弟,你得叫我师……”
说话间,他俩已转过山石,小女娃望见了杨戬,那个“师”字便千转百回地接不下去了。
黑虎儿还在追问:“师什么?”
小女娃跺脚道:“当然是师姐了!我可是出生起就在圣女身边了。”
她一袭红衣,眉尖若蹙,除了一双眸子神采飞扬外,几乎就是黛玉的缩小版。
杨戬暗叹,这样相像的两个人,我竟没发现。
黑虎儿已迎上来,咚咚磕下头去:“真君师父!”
杨戬唤他们过去,向那小女娃道:“你姓林,叫林玉儿对不对?”
小女娃磨磨蹭蹭道:“算是吧!”
黑虎儿耿直地向她介绍:“这位是师父的夫君,显圣真君,你也得唤一声师父哩!”
杨戬正襟危坐,笑着接话道:“这地面不干净,你一个女孩子就不需要向我磕头了,行个礼,唤声师父就是了。”
“啊?”女娃娃为难地四下看看,走过来撒娇道:“你这么好看,叫师父岂不叫老了,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她扯住杨戬的袖子,仰着小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恳求:“好不好嘛?哥哥!”
嘭!
焰火瞬间在心海炸开,杨戬一颗心酥软成了溪流,哗啦啦地四处流淌。
若是有一天,他与黛玉有了女儿,也是这般模样吧。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远远飘荡起来:“当然好,玉儿想叫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