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殿下的侧妃和孩子……”
三皇子痛苦地闭上了眼,半晌才能开口回答:“那是一个阴谋,但不是我的阴谋。”
“此话怎讲?”
“我预先安排好了一切,我把人手和守卫皇子府的重任交给了我的舅兄,也就是我正妃的兄长,”三皇子的表情很复杂,“他和我妻子感情很好,我以为他一定会尽忠职守。他最后也的确尽忠了,却不是对我。他和我妻子合谋,引了叛军进来,杀死了我的侧妃和两个孩子,还有遍府的下人。”
沈乘月了然:“为了未来的皇位。”
她记不太清三皇子究竟有几个孩子,谁长谁次,但也能猜得出是三皇子即将登基的事实助长了他们的欲望。若不是看到了他登基的希望,皇子妃大概不至于为了一个世子之位的继承权动手杀人。
沈乘月自己当年也曾趁二皇子叛军入城的时候,试图出去杀人栽赃给叛军,所以她猜得到是这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皇子妃母家没能忍受住这份诱惑。只是他们做得大概不甚高明,被三皇子发现了端倪。
“没错,我恨他们,但我不知自己有没有立场去恨,毕竟……我为了皇位又做出了什么呢?”
他看起来真的很痛苦,沈乘月相信他的痛苦是真实的。
也许对权力的渴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可那到底是什么天大的诱惑?沈乘月想,竟值得人们从现在开始就排除异己,只为争夺几十年后的一个位子。也许皇子妃母家曾鼎力支持三皇子,但从他登基以后,他们大概就只会盼着他速速归西,好把皇位留给那个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她为无辜枉死的侧妃和两个尚不知世事的孩童感到惋惜,但她并不同情三皇子。
为了皇位,死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
“乘月,这场动乱里我尽量把所有伤亡都压制到了最小,我是真心想做个好皇帝的,你……能理解我吗?”三皇子问。
“人不能什么都要。”沈乘月回答。他的声音很真挚很诚恳,她几乎要有些心软了,但只是几乎。既然选择了做孤家寡人,何必再妄图得到旁人的理解?想要皇位,又想要心安?
三皇子听懂了她的意思,彻底沉默下来。
自始至终,两人的语气都算得上和缓,大概是疲惫到已经没办法激动。
“殿下,您不必说服我,也不必说服任何人,您还年轻,就算有人发现了什么,也至少要到几十年后,史官才敢对您口诛笔伐。”
“……”真是句绝佳的安慰,安慰得三皇子哑口无言。
“我告退了。”沈乘月单手拎着官帽,转身离开。
他从来不是她循环中的重点,开始时不是,结束时也不是。
但她还记得,循环之初,第一次听说街上有人丢了孩子的时候,他曾亲自带人帮忙去找寻,真心实意也罢,沽名钓誉也好,他终究是去做了。
沈乘月走到阳光下,回头望了他一眼,距离太远,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垂首坐着,周遭空无一人。
沈乘月想起自己曾许下的幼稚愿望,她希望认识的人都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都不会变坏,都不会死。
如今想来,的确是幼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