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月想了想:“苍蝇附骥,捷则捷矣,难辞处后之羞;茑萝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
“你是说你不想依附于他?”沈瑕挑眉,“很有道理,但不大像是你会宣之于口的理由。”
“倒也不是,只是时不时拽一段古人云,能显得我这个探花很有修养。”
“……可你甘心吗?你现在是探花,三品侍郎,如果真要你放弃一切,你可舍得?”
“心为形役,尘世马牛,身被名牵,樊笼鸡鹜。”
“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你读过书了。”
沈乘月笑笑:“其实没什么高远的理由,我拒绝只是对他没那种感情,不想和他一起生活罢了。功名利禄也没什么放不下的,等等,功与名可以放下,但利与禄嘛……让我再想想。”
沈瑕眼看着姐姐的脸皱成了一团,显见是十分纠结。
半晌,沈乘月才摇了摇头:“也不是不能放下,钱没了再赚就是,远离名利,一人一舟,江海寄余生,倒也清闲自在。我还有点力气,可以靠捕鱼养家糊口。”
“养家?”
“对啊,”沈乘月理所当然道,“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祖母、爹爹和你。”
沈瑕白她一眼:“谁说我们要和你一起放下名利了?我可要留在京城这繁华地富贵乡做我的平瑜郡主呢。”
“那敢情好,我不用捕鱼了,你可以接济我们!”沈乘月为自己的天才构思洋洋得意。
“去你的。”
沈乘月大笑起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沈瑕一看便知,在姐姐眼里皇帝的威逼压根不会发生,不过是见她担心,故意逗弄她开怀呢。
也罢,沈瑕轻叹,姐姐就是这般万事不萦于怀的性子,反正有自己替她操心呢。
“不说这个了,”沈乘月环顾四周,“这是什么?你在养花?怎么就养了这么突兀的一朵?”
两人对坐的亭子下,蜿蜒的石子路上开出一朵小花,不知是谁给它搭了个小帐篷用来防风,大概也是免得有人不小心踩到它。
“不是我养的,不知从哪儿飘来的种子,自己在亭子下扎根了,我就随手浇浇水。”
“小帐篷也是你搭的?还挺可爱的。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沈瑕并不识得,也不在意,“兴许是野花吧。”
沈乘月摇头晃脑道:“野花艳目,不必牡丹,村酒酣人,何须绿蚁……”
沈瑕头疼地打断她:“虽然我很高兴你中了探花,但真的不必见缝插针地展示你的才华横溢。”
“我粗俗你不喜欢,我有才华你也不喜欢,真难伺候。”
沈乘月拎起一边的水壶,把帐篷掀开,给小花适量浇了浇水:“其实你不必特地保护它,这种能在石子路里开出的花通常很坚韧的。”
沈瑕下了逐客令:“见你就烦。”
“那我走了。”沈乘月洒脱来去,一句话说完,已经飘然上了墙。
“等等,”沈瑕却又叫住她,“如果你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对,哪怕一丁点周围人的错漏、任何让你不舒服的地方,都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沈乘月留下个灿烂的笑容,纵身跳下墙,消失在沈瑕的视线里。
沈瑕叹了口气,俯身戳了戳亭子下那朵小花,又把那顶小帐篷盖了回去。其实沈乘月独当一面久了,凡事自有决断,可亲人之间,大概就是这样忍不住要彼此牵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