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尊重【当前好感值:100】……
第95章
刑架是立着的,宋棉也被迫直视长老们。
她没有再躲藏、逃离的机会了。
“宋棉,你是如何出得本家,又如何进得神山!”
刑罚堂的主掌长老一拍案桌上的醒木,厉声讯问道。
宋棉死死盯着他。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不甘心啊……
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真是令人恼怒不已。
这五年来,她没法修炼,于是拼命地学习有关神山的所有知识,只为在最后一步行动妥当,成功带回灵草,并且不惊动其他宋家人。
没想到直接被传送到了神木脚下,轻易便收获了所有需要的灵草。
那些关于求生和探查采集的知识根本没用到,但也无所谓,有这种天降馅饼,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然而,果然天底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只因她摸了一下神木,意识就陷入了恍惚。
以致于被人靠近了也无法反应,被发现了也无法行动。
她本完全有机会逃离追捕。
依照她对神山地图的记忆,就算是被发现,她也有办法立刻甩掉追她的人。
巨大的愤怒与后悔从宋棉心头升起。
她为什么要去摸那棵树?
但好在,刑堂里没有别人,被抓住的只有她。
好在他们早就思考过最坏的结果,让宋放声在那枚破旧的储物戒上加了一道隐匿符。
宋放声当真有当符修的天赋,他的符箓是独门符箓,轻易不会被破解。
极度的愤怒与懊悔让宋棉一时忘了恐惧。
她双眸充血地瞪着长老们,对他们的讯问不发一言。
只要她不招,他们的行动就还没有失败!
其他人都做出了他们最大的努力,在这五年里倾尽了一切。
所以,她也不能辜负他们!
她要为自己的所有失误负责。
“宋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刑堂长老沉沉地盯着她,
“你瞒不了我们,凭你自己绝对去不了神山,把你的同伙供出来,还能给你减刑!”
宋棉还是不说话。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擅长说谎,每次说谎,都会被宋烛明拆穿。
所以干脆不说了。
“哑巴了?”长老怒不可遏,“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棉盯着那些渐渐靠近的刑具,身体不可避免地发起抖来。
从她进入本家起,这个世界的残酷一直在她身上降下。
但好在,至多也只是辱骂和小打小闹,她很少感受到巨大的疼痛。
然而此刻,那惨烈的疼痛近在眼前,避无可避。
她真的很怕痛……
——可是,她更不想输!
被欺压多年,再懦弱的人,心间都会累积起浓烈的愤恨。
此刻,她几乎要感谢这些愤恨了。
原来它们真的可以让一个人不崩溃,让她死死盯着仇敌的眼睛,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哪怕被踩进泥里,极尽侮辱,都会咬着牙,不屈服。
宋棉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招呼在她身上,时间又过去了多久。
他们说的话,她也听不清了。
但大抵不过是叫她放弃抵抗,叫她不要再试图逃离宋家。
还有,再不招,就把她打死。
再后来,她又渐渐能听得清了。
原来过量的疼痛,真的能让人从恍惚中恢复清明。
原来屈打成招,是真的。
“宋棉,你从神山拿了什么东西?”
“你的同伙是谁!”
宋棉气喘吁吁地擡头看他,唇边咳出一股一股的鲜血。
她瞳孔颤抖,眼泪直流。
心中的愤恨都被痛苦和恐惧磨尽了。
放弃吧。
放弃抵抗吧。
真的太痛了……
让自己轻松一点,不好么?
他们刚才说了,招了就给她减刑吧?
剩下的刑罚,她真的挨不过了……
她一直不都信奉着,打不过就跑么?
现在又在逞什么英雄?
她是主角吗就来当英雄?
她算哪根葱啊!
忽然,宋棉一愣。
主角……
什么主角?
就在她脑海中某些记忆萌芽之时,又一道刑罚降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鲜血和眼泪一起掉下,她连叫都没力气了。
宋棉被扯着头发擡起了头,刑堂长老阴沉地看着她:“宋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再不招,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恐惧从宋棉心头爆发。
她想活着。
她不想死……
招吧。
招吧!
可头皮传来的疼痛忽然让她意识到,她的发髻居然还没散。
那是今天宋烛明给她绑的头发。
她想起了他给她的第一个馒头,白白胖胖,香香甜甜,在她饥饿到极点的时候,胜过世上的一切珍馐。
她想起了之后的第二个脏兮兮的馒头。
那大概,是他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吧。
还有在漆黑的夜里,他手心那盏特意为她点起的小灯。
他说,不用叫他哥哥,叫他烛明就好。
烛明,就是他唯一的价值。
可宋棉才不这样觉得。
他是她重要的亲人。
他们血缘淡薄,不知是隔了几层的妹妹哥哥。
可他一直把她最亲的亲人爱着。
日日照顾她,亲力亲为,事无巨细。
难道,她要把爱着她,她也爱着的人送上断头台么?
五年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缓缓流转。
那灿漫的春夏秋冬里不仅有宋烛明,还有宋岚山,宋放声。
宋岚山说话难听,经常惹她生气,被她勒令不许再跟她说话。
于是他想同她和好时,就会跑到她的院子旁吹箫。
不得不说,他就算在修道上注定走不远,也是个优秀的乐师。
他吹的曲子很好听,总能让她听到世界的美妙,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那个时候,宋岚山就会趴在她不高的院墙上,欠欠地笑看她,问可以原谅他的嘴贱了吧?下次他不会这样了。
然后再犯,如此循环。
宋放声是个努力隐藏自己的老好人,但在她为他出过一次头后,他在她面前意外地坦诚起来。
他说,如果可以,他想当家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隐藏锋芒,忍气吞声,直到目的达成的那一天。
宋棉惊愕于他平和的皮囊下的野心,为他为什么想当家主。
他挠挠头,说,因为想保护她,保护他们几个人。
在这个世界,要做到这件事,必须站在权力的巅峰才可以。
在他掌管下的宋家不会这么血腥了,他甚至要带宋家退出五大世家。
他说,五大世家的名号不t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普普通通的家族,一个真正的家庭,就很好。
又一道刑罚落下,将宋棉从回忆中拽出。
想要招供的念头和想要保护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相互撕扯,几乎要把她逼疯了。
最终,她还是咬紧了牙关。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特别勇敢的人,很多时候,比起其他人,她都显得十分胆小。
就连勇气,也需要一点点地去习得,去积攒,才能像微光一般亮起。
她甚至没有行善的勇气。
帮助他人的初衷,也不过是自私自利地想为自己找同伴,让他们帮助她完成愿望。
但是,唯独一种勇气,仿佛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那就是不去作恶的勇气。
也不知是谁教会她的,是不知去了哪个远方的母亲父亲,是原本孕育她的家乡,还是生而为人,天然就有的愿望?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最强烈的信念了。
不想伤害他人。
不想让他人受伤。
特别是,她爱着的人们。
要她害人,不如让她死了。
就在这时,又一道刑罚落下。
极度的痛苦与极烈的信念中,封存在宋棉脑海深处的记忆与情感,在高压之下,终于被压破了不详的封印,剧烈地爆发了出来!
令她失神地瞪大了双眸,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那是从神木通天传到她脑子里的。
还有,原本就被什么东西关在她识海深处的!
“别再想逃离!”刑堂长老的怒喝再度于她耳边炸响。
她却擡起头,虽仍流着泪,却双目灼灼。
“不!我就是要出去!”
她忽然大笑起来。
“什么宋家,我从来都不该困在这里!”
她瞪着他,双目血红,高声嘶吼道:“我不叫宋棉,我叫阮棉!”
刑堂长老瞳孔骤缩,面色有一瞬间非人一般的狰狞。
如鬼魅妖邪一般。
脑海中迷雾散开。
她终于想起了,她看向这世界的第一眼。
不是魔族的祭坛,不是阮凡的遗物,而是神山之上,神木通天那遮天蔽日的树冠!
她穿过了时空的乱流,进入这樊世,精神和识海都被搅得支离破碎。
——而且,是她无法意识到的支离破碎。
怪不得,她始终无法感受到神识的存在,没法当个正常的符修。
医者不能自医,识海破碎得最严重的,其实是她!
让她在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变得无限模糊。
直到此刻,才让她清晰地想起来。
一年前,她恍恍惚惚地在木棉神木之下睁开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没有记忆,不会说话,不会荒野求生,完全就是个傻子。
就在她快要生生把自己饿死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咦?怎么会有人从通天里出来?”
她愣愣擡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面貌风流倜傥的年轻道士。
只是看着年轻,但他的目光中偶尔透出的沧桑,昭示着他其实是个年纪很大的人。
“我是天行宗道士阮凡,小友是哪里来的人?”
他试图和她搭话。
她却傻子一般没有反应。
于是阮凡笑道:“冒昧了,神山乃是禁地,我得为宗门排查可疑之人。”
说罢,一道符箓就被拍到她脑门上,阵法在她脚下展开。
阮凡看了许久她的命理,终于恍然大悟道:“嚯,怪不得找不到你进入神山的踪迹,原来是个世外之人。”
“我居然是你和此世的第一道缘分啊……”阮凡摸了摸下巴,
“既然如此有缘,我就擅自收小友你作徒弟吧。”
“正愁没人能继承我的收藏呢,哈哈。”
“你什么都不记得,那就跟我姓阮,从这通天里走出……算了,阮通天实在难听,就取它的凡名,单个棉字吧。”
“阮棉。”阮凡笑道,“这是你的名字,记住了吗?”
阮棉盯着他许久,终于点点头。
于是阮凡笑着,又把一张符拍到她的脑门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笑意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