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谜团解开的那一刻,压在江余心头的巨石轰然坠落。他浑身紧绷的肌肉骤然松懈,整个人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仰面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灰蒙蒙的天空倒映在他失焦的瞳孔里,雨水顺着眼尾滑落,混着未干的泪痕。
骸骨原来不是时降停的命门,烧毁也不会危及他的存在。
那他的命门究竟是什么?
啊,对了…他自已亲口说过,是心脏。
可那颗被精心藏起来的心脏在哪里?
江余疲惫地闭上双眼,不愿再追问下去。
“阿余。”时降停的声音低沉,“我操控你的身体焚骨,让你亲眼看着它烧成灰……”伞面微微倾斜,“恨我吗?”
积水漫过耳廓,将一切声音都隔在水幕之外。
下巴突然被冰凉的手指钳住。江余被迫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问你呢,”时降停的拇指碾过他下唇,“恨吗?”
“不恨了…”江余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没力气恨了…”
时降停的表情骤然阴沉。他站起身,黑伞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笼罩,衬得他如同压抑的乌云般令人窒息。
“啊…”时降停仰起头,喉结滚动,“确实…闻不到恨的味道了。”
此刻的他仿佛又变回山庄里那个偏执的掌控者,眼底翻涌着令人战栗的暗潮。雨幕中,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是我不停的心软,才让事态变成现在这样。”
时降停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决绝。他突然单膝跪地,一把钳住江余的下巴,强硬地撬开他的嘴。
“不行啊阿余,你必须重新恨起来啊……我只能用回老办法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瓶子。
那瓶子乍看像是普通的滴眼液,里面晃动着银白色的液体。但仔细想想,时降停拿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寻常之物?
“这可是好东西——不,对鬼来说确实是好东西。”时降停晃了晃瓶子,“里面凝聚了数百个厉鬼的怨气精华,最适合用来维持大鬼的形体。”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从你那个假外公那里骗来的。”
“这东西进入人体后,会让人产生强烈的怨恨…是滋养怨魂的绝佳养料……”
他在江余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江余始终目光空洞地望着他,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就这样看着他撕下最后一层“温情”的伪装。
奇怪的是,江余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如果时降停真的需要恨意来维持存在,那就必须让江余重新燃起恨意,这样才能满足某些条件,让江余死后化为厉鬼。
正是因为时降停一次次心软、一次次拖延,让时间慢慢流逝,才让江余过上了这段近乎“幸福’的日子,恨意几乎消散殆尽。
现在,只能借助外力来维持了。
“阿余,别怕,”时降停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你用过的…不记得了吗?”
“眼药水的方式太温和了,每天四滴,效果太慢,至少不会伤到你…但现在不行了,阿余,我们都等不起了。”
“该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瓶塞被咬开时发出“啵”的轻响,时降停的犬齿闪着寒光,“我们要换种喂养方式。”他掐住江余两颊的手突然暴起青筋,“乖,咽下去。”
冰凉的瓶口抵在唇齿间,透明液体缓缓渗入他的口腔。
江余没有反抗。
时降停甚至做好了应对挣扎的准备——指节紧扣他的下颌,防止他吐出来。可当他撞上江余那双平静到近乎空洞的眼睛时,动作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