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着手穿好衣服,拿起手杖去敲宋阿花的门,“阿花姑娘,阿花姑娘,快来帮帮我。”
宋阿花其实一夜没合眼,一听到温素音的声音便打开了门,强打精神问:“苏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温素音急急地说:“我夫君他晕过去了,很烫,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阿花握住她的手,“你不要着急,我去看看。”
床上的赵明恒面上毫无血色,嘴唇也起了皮,宋阿花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触手惊心,“的确是烧起来了,昨天我见到赵郎君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像有风寒的样子,苏娘子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昨天晚上他还很正常,饭食也是我和他一起用的。”温素音突然想起什么,“他说他伤口裂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宋阿花问:“苏娘子,我可以看看么?”她又说,“你莫见怪,我们贫苦人家没什么讲究,茶楼里那些搬货的苦力,夏天都是光膀子的,见习惯了。”
温素音自然不可能介怀这种事,“拜托你了。”
宋阿花小心揭开赵明恒的衣服,果然看到伤口处颜色有些不正常,周围一圈泛着红色,原本已经结痂的地方破了,渗出一些微黄的液体。
“伤口的确不太好。”宋阿花低声说,“我去烧一些温水,给他擦干净清理一下,我家里还有一些伤药,可以镇痛去火,效果挺好的,也拿来给他试试,伤口不要再恶化下去,应当就能够恢复。”
温素音感激道:“会不会影响你上工?”
宋阿花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笑,“没事,我今天本来也没有打算去。”
宋阿花替赵明恒把伤口处理了一下,又打来一盆冰凉的井水放在温素音手边,“用冰帕子敷在赵郎君的额头上,你在这里守着,帕子变热了就放水里冰一冰,这样赵郎君能舒服一点。”
她又看了眼温素音,犹豫地问:“你可以么,要不还是我——”
温素音正坐在床头的小凳子上,闻言笑了笑,“没问题,我可以的,已经很麻烦阿花姑娘了,今日要不是你,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宋阿花说:“不麻烦,是我应该做的,赵郎君若不是因为帮我们家,和人打斗,也不会把伤口撕开,是我欠你们的才对。”
温素音说:“别这么说,谁都不想的,罪魁祸首是那个盗匪。”她关切地问:“那个盗匪你打算怎么处理?”
宋阿花麻木地说:“大概还是送官吧。”
她已经能想象出来接下来周围所有人都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她的小杏儿,会如何鄙夷嘲笑她们家,会如何更肆无忌惮地欺辱她们。
可是她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杀了他,然后一家人逃往异乡么?
温素音并不清楚背后的曲折,只以为是普通盗匪,但也知道牵涉到邻居,这种事处理不好后患无穷,而且她们家还是三个女人,总是容易吃亏,但此刻也只能尽量宽慰她:“官府会重重罚他的,你放宽心,这次让他吃够教训,以后他多少会忌惮一些,而且大家都知道了他的为人,也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
“是。”宋阿花低低应了一声,她呆呆地看着正在给赵明恒敷帕子的温素音,突然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杏儿就是小时候发烧烧成这样的,她小时候很聪明伶俐,眼睛跟葡萄一样,总是对我笑,还会阿姐阿姐地叫我。”
“小杏儿有个好姐姐,她能感受到的,你很爱她。”
“是,我很爱她。”可是我却让她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还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报仇都做不到。
我真是个无用的姐姐。
温素音抱了很大的希望,赵明恒的温度能够降下来,但一整个白天过去,她有些绝望地发现他身上的温度不仅没降下来,反而似乎更高了,人甚至开始打起了摆子。
她找到宋阿花,有些疲惫地开口:“阿花姑娘,能帮忙去请个郎中回来么,我夫君病得越来越重了,我担心拖下去会出大事。”
“好,我去找。”宋阿花一口应下,还仔细地跟她商量,“我就跟郎中说他是我远房表兄来探亲的,你先去厨房躲一躲,不要露面。”
“好,拜托你了。”温素音把钱袋塞进宋阿花的手,“请最好的郎中,一定要救醒他。”
宋阿花去了附近最大的医馆,请了一位最贵的丘姓郎中。
宋家家贫,小病小痛都是挺一挺,逼得没办法了也顶多请路上走街串巷摇铃的游医,所以宋阿花其实完全没有请郎中的经验,不知道郎中的医术乃至品格与价钱其实并没有很大关系。
如果她经验丰富一些或是身边有人能指点,她就会知道这位丘郎中虽然医术不错,但也是有名的利欲熏心拜高踩低,心眼比针眼还多,也因此差点让赵明恒和温素音二人折戟意州城,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