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户部尚书郭允道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市舶司靡耗财资,却收不上市税,空养这无用衙门只会拖累朝廷,今年国库因免除北方税负,本就艰难,再加上如今还在稳定宝钞币值,哪里还有钱粮,供曹国公训练水师,重开市舶司?”
“正因为国库艰难,才更应该重开市舶司。”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
群臣顿时不解,朱元璋继续说道:“咱昨日专门调阅了档案,宋元靠着市舶司赚取大量岁入,为何市舶司在宋元能赚钱,到了我大明朝却反而入不敷出呢?郭卿,你身为户部尚书,可否告诉咱缘由?”
这下子,郭允道额头冒出冷汗,连连拱手道:“微臣不知。”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朱元璋冷声说道,他语带威喝,吓得郭允道垂首耷耳,不敢应答,其余朝臣也连忙低下了头,不敢正视。
“呵呵!既然你们都不敢说,那咱来替你们说吧,市舶司之所以收不上税,全因沿海走私猖獗,沿海海商和倭寇勾结,绕过市舶司,瞒报海贸,将本该上缴的市税偷为己有,而市舶司的官员,明知走私严重,却因收取了海商的贿赂,对走私视若无睹,更甚至替其遮掩,简直是该死!”
“请陛下息怒!”众臣连忙跪下说道,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朱元璋对于走私之事竟然了如指掌,如今他们再也没有理由反对重开市舶司。
“息怒,息怒什么,这些海商官员偷取国朝赋税,堪称是窃国大盗,咱已经传令曹国公,让他严查走私之事,一旦发现,严惩不贷!”朱元璋语带杀意的说道。
“陛下英明!”众臣心里在滴血,但表面还一脸欢笑道。
严打走私,那他们以后的冰敬,炭敬这些可都没有,这都是实打实的钱财呀!
“既然如此,诸卿可还有人要反对重开市舶司,训练水军?”朱元璋再次望向群臣,群臣顿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站出来,生怕朱元璋来一句,你站出来反对重启市舶司,是不是收了海商的钱?
见此情景,朱元璋也没有再继续逼迫,随即下令道:“传令曹国公李文忠,咱已经同意重建福建泉州市舶司,一应事情都交由他负责,再令巢湖水师移师福建泉州,改为福建水师,由曹国公李文忠暂代统领,严厉打击海上走私,一旦查处,绝不留情。”
大明并无海师,只有个巢湖水师和备倭水师,沿海又不止福建一隅,所以还需要备倭水师照料着,而调巢湖水师前往福建,也只是因为国库暂时没钱练就新的水师,只能用巢湖水师暂时顶替着。
至于市舶司,朱元璋也没有将原本的三大市舶司尽数重启,只重开了泉州市舶司。
究其原因,市舶司一旦重开,走私受贿风气定会卷土重来,而泉州府这次因蒲氏余孽的牵连,老的官员们已全被押解进京,新到的官员刚一上任,还来不及与地方士绅及海商交往,不至于同流合污,这也给了李文忠时间,让他打击走私。
这命令一经下达,朝臣们再不敢反对,只能齐声称诺:“陛下圣明!”
这时候谁要再敢跳出来,朱元璋可能真要问他一句“你是不是收了海商的钱了?”。
……
是日夜晚,星疏云淡,正是安寝好眠时。
吏部尚书李信府邸,却是灯火幽明,大堂内,李信和刑部尚书开济二人,正对而坐。
李信望着开济道:“来学兄,你对今日陛下所提的重开市舶司之事,怎么看?”
“若真如陛下所言,这市舶司对朝廷有利,那的确应该重开,但就怕它前倒覆辙,到时候不仅朝廷国库要蒙受损失,陛下的颜面恐怕也要荡然无存。”开济轻抿了一口茶,语带忧愁的说道。
“哎!谁说不是呢?陛下以为我等都是收了海商的贿赂才会反对,却不知道我等都是为了朝廷着想呀!治国本应循序渐进,而不是像陛下这样,今日这里改一点,明日那里改一点,如此岂不闹得个天下大乱。”李信慢慢说道。
“李公所言有理!”开济连连点头,显然很赞同李信的话。
“来学兄,过段日子,泉州府的官员将被押解入京,陛下召三司会审,不知道来学兄可查到了什么?”这才是李信今日邀请开济来的主要目的。
而泉州府官员所涉案件,一则走私,二则通倭,这二者若是查下去,很可能会查出受贿之事,最后优惠波及到朝堂中枢,甚至牵连到他们这些尚书身上。
“李公放心,想来蒲氏一族余孽之事,都是他们贪图银钱,自作主张办的,绝不会牵连到任何人!”闻弦知雅意,李信一开口,开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当即说道。
“如此,那就多谢来学兄了。”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李信顿时喜笑颜开道。
“哪里,都是小事罢了。”开济挥了挥手,然后问道:“不过市舶司一事,李公可还有其他办法?”
他每年同样从海商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冰敬,炭敬,自然不愿意轻易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