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九十一章换个卖法
不少人都走到了边界处。有几个汉子放下手上的东西,和守城的官兵起了争执。
没争辩个几声,就见其中一名官兵拔出刀来。
上前讨说法的摊主被吓得猛地一退,谁都不愿再做这个出头鸟。占不着摊位事小,丢了小命事大。都灰溜溜地挑起扁担离开,没再过多停留。
姜姀一行人,一路跟随他们又来到了城门边。有不死心的又上前问了问城门边收税钱的官兵,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他们没闲心思去动摆好的摊位,也不晓得其他。
城门下的吊索桥上,还有不少挑着扛着货物进来的商贩往里走,都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不过并没有人有闲心攀谈。尤其是后来的那些,生怕自己来晚了占不着摊位,匆匆忙忙没入了人群里。
今日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摊位莫名消失了许多。负责看守的官兵又是一问三不知,这不是明摆着给老百姓添难处么。
想来此处站着的不少人,也是和她一样,辛辛苦苦好一阵,就为了等这趟年前大集,卖了货品再置办年货的。要东西卖不出去,这年怕是都不好过。
方才兰英婶问及“怎么办”,姜姀并没有做出回答。但现下想了想,税钱已经交了,东西也从山上大老远地挑下来,这趟说什么,都得把挑来的竹编卖一些出去。
哪怕用上她昨日曾不齿的下下策:“咱们沿街叫卖吧。”
大集人多,沿街叫卖不方便客人们看货。与行人摩肩接踵,也颇费卖货人的体力。在昨日那种能找到固定摊位的前提下,实在没有必要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可今日不同,今日时局受限。此前又听卖枕席的摊主,说起大集上的各项规矩。像他们这样挑着货品的,又没停在规定的划线区域内。若不游动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官兵来赶人。
到时候也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如方才所想,挑担进去叫卖。二是被驱逐出城,白白浪费了今日的苦工,也白费那十文的税钱。
果不其然,他们刚在此处停留了一会儿,就有四名官兵气势汹汹地拨开人群走来。其中一人的左手已经把住了刀鞘,再晚一些,这刀就要往他们的脖子上架了。
周围的人皆是一脸惊惧。刚把扁担从肩上腾挪下来的李贵生,显然也发现了气氛得不对。还没等他看见身后的官兵,就听姜姀说“快把扁担担上了走”,便连忙将扁担又搭在了肩上。
官兵见状,顿住了脚步。直见着他们挑担离开,才拐了个弯撤下。
姜姀走出一段:“只是今日沿街叫卖,怕是大家都得辛苦些了。晚些时候,我请大家喝紫苏饮子。”
兰英婶笑道:“又不是你叫那些摊子凭空飞走的。要我说,今日这饮子得我来请。你们各自都辛苦,就我空着手,白白讨了个悠闲。”
“您也闲不下。”姜姀笑笑,挤到了炸果子摊旁,借了块空地,将挑筐里的鱼篓包挖出来两个给她,“您就负责当个活招牌,同沈叔四下里走走吧。咱们既是沿街叫卖,那就分头行动。到时候还是在炸果子摊这儿集合。阿婶既然要请喝紫苏饮子,那我就请吃炸果子。这样就算晚些回山,也不会觉得肚子饿了。”
炸果子摊主耳朵尖,听她这话,拉长了嗓音,话里带着戏腔,同他们玩笑:“那我一定在此处候着。客官您要不来,我可就不收摊回去了。”
几人都跟着笑起来。
叫卖的队伍分成了三拨,挑担的几个,给各自筐里的竹编也匀了匀。按说好的,三家人背了几遍新定的吆喝词,不论是内敛也好,害羞也罢,怎么着都得大胆开出这个口来。
整日下来,不将挑筐里的竹编卖出去至少一半,誓不罢休。
姜姀和宋衍、小果一道,两个大人都挑着担,带的竹编自然比另外两家要多。因此这卖货的任务,于他们而言就更为艰巨。
要卖出超其他人一倍的数量,得拼了老命才成。
宋衍已经在她身侧吆喝起来:“姜氏竹编倒闭了,姜氏竹编倒闭了,王丨八蛋店家带着,带着,他的丈母娘跑了。现货鱼篓包、元宝篮、水墨竹灯,竹簸箕、竹筛子、竹筐、背篓,竹编蚂蚱和小球,通通大甩卖,通通大甩卖。”
这段吆喝有故事有唱腔,听着还抑扬顿挫,顿时吸引来不少惊异的目光。
人群里,火速兴起了一股对这段八卦的点评之风。
“呵,开玩笑的吧这是。谁家郎君还能看上自个儿的丈母娘。”
“那可说不准。前阵城西,豆腐西施家的事你听说了没。就是那卖豆腐的小娘子,跟老丈人双双跳了护城河。为的是什么,不就一个字,情么。这样的一双人都能殉情,金龟婿和丈母娘私奔,是不是也就不稀奇了。”
本就拥堵的路段,因着周围看客添火的议论,登时变得水泄不通。
想着反正前路堵死了,周围那些手贴手,肩擦肩的客人,便挤到他们的扁担旁。还想听故事,又不能太直接,只得先问起货品来:“诶,您二位家的竹簸箕怎么卖?”
姜姀腾不出手,冒着踩踏的风险,更放不下扁担。小果便懂事地踮起脚,从挑筐里拣出一个竹簸箕来:“叔叔好,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一对。”
来人“啧”了声:“果真便宜。正巧我家的米筛子坏了,就买一对回去,给媳妇先献殷勤。”
他爽快地掏了钱,拿了一对竹簸箕过来。可路阻成这样,也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反正来时目的就不纯,干脆趁机问道:“嗳,郎君。能不能把那竹编店家和丈母娘的事情细说说,我这肚里好奇,就想听点有趣的。好把话带回去,让我媳妇也跟着乐乐。”
宋衍却踌躇了。姜姀只告诉他吆喝词怎么喊,羞耻就算了,怎么还得要他编个故事出来。
好在姜姀嘴皮子转得比脑袋快,奋勇地替他开了口:“客官不晓得,那店家本是北面陈州的一个赘婿,娶的媳妇貌美如花,却泼辣刁钻,最喜在房丨事那会儿,搞一些磋磨人的小动作。赘婿受不住啊,就日日找丈母娘诉苦,久而久之就……”
来人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难怪。想必媳妇能生得貌美如花,丈母娘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就是伦理上说不过去,要不然,也是对良配嘞。”
一旁同样被挤着,也苦中作乐凑热闹的看客道:“那可不能这么说。丈母娘再怎么说,也是有夫之妇。要说良配,肯定是她与那原配夫君才是良配,怎么能和一个赘婿扯上干系呢。要我说,就是这赘婿和丈母娘,双双红杏出墙。要给捉到,该杀,该剐。”
说这话的人颇为不齿,同样探过头来,指了指小果:“小丫头,帮我拿一个鱼篓包瞧瞧。”
小果又在挑筐里一顿翻找,摸出两个鱼篓包给她:“一个哪够。阿姊漂亮,家中的娘亲肯定也漂亮。多买一个回去送给阿娘,阿娘肯定也高兴。”
这番说辞,显然是从昨日宋衍的嘴里学的。
姜姀哧地笑了下。周围被挤着散不开的客人,也纷纷竖起指头赞叹。
“好伶俐的一张嘴。小小年纪,就知道帮爹娘做营生了。”
“小娘子,这不买可就不地道了啊。人小小娘子都说了,买回去阿娘也高兴。花不了多少银钱,就能给家中长辈添件乐事,献个孝义,何乐不为呢。”
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那位“该杀”娘子连忙掏出荷包:“多少银钱,我买一对就是。”
“十八文一个,两个是……”小果不会算数,急得蹙了下眉。
姜姀小声提示:“三十六。”
“两个是三十六文!”
周围又是一阵起哄。
“这小鬼头厉害啊。要我家孩子能聪明成这样,我指定日日给我家老祖宗进香。”
“难不成这位兄台,没养出个聪明孩子就不给老祖宗进香了?老祖宗泉下有知,怕是要被你气笑起来。”
正说着,人群里一阵耸动。原先堵得水泄不通的一条路,总算有了能挪动的机会。
姜姀顺着人流往前走。有维持秩序的官兵过来,将进出的两拨人分成了两条道。像姜姀他们这样,靠右行的,都是往居住区方向走。另外靠左的那拨人,则朝向城门流动。
可惜要想做到行走通畅,实在太难太难。
走着走着,就有人停下到摊子上看东西。买了就走的倒好,就堵一小会儿。可大多摊子为了留客,都不会叫人立马离去。
尤其是蒸饼摊、油炸鬼摊这样现做现卖的吃食摊子,客人们往前一站,后面的队伍便卡得压根没法儿动弹。
起初官兵还忙着疏散,却实在赶不走已经付了铜子在摊前等吃的食客,几次还差点闹起口角来。
后来干脆算了。大约是想着,不论怎么疏通这路都得堵上,还得白费力气与人口舌,可不就是吃力不讨好。
也正是这样的走走停停,给姜姀他们创造了不少贩货的时机。
每走到一处吃食摊子前,就停下来,将姜氏竹编铺子店家和丈母娘的吆喝重来一遍。
这法子几乎百试百灵。同样被卡在路上的客人,总有一位两位会来打听故事的前因后果。
更别说那些等着买吃食的食客,更是闲着。一听见有八卦,就揣着手里的肉馒头,跟着走了大半途。
托他们的福,整日下来,他们带着的,整两筐的竹编卖得几乎见底。
等黄昏时分人群渐散,姜姀提前来到炸果子摊边等。又叫摊主做了统共七个炸果子,就等兰英婶和李贵生他们回来,对一对今日的销售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