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来越大,顷刻间有了倾盆之势。风再一来,雨水哗哗地溅到了屋檐下。
李贵生擡手挡雨,又是嗷嗷叫着,将孩子们往屋里赶。
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和狗进了屋,等轮到驴子的时候,李贵生突然犯起了难。
屋里实在是塞不下了。
驴子站在门边,身上落满了水珠。眼巴巴地看着屋内吵嚷的人群,和地上一蹦一跳的狗儿,左探探脑袋,右探探脑袋,咧开龇着大牙的嘴,“咴儿咴儿”地叫。
李贵生拦在门前,摸了一把面上溅落的雨水,双手大张:“真不行,没地儿了。”
在旁围观一人一驴斗法的宋衍没忍住笑,拍了拍李贵生的肩膀:“把那蓑衣给驴子披着,留它在屋檐下吧。”
“可要是脏了……”
“脏了再洗就是。当初阿姀也给驴子披过蓑衣,你是不晓得带回来时候那味道有多冲。后来放了点儿肥皂下去洗,再在太阳底下晒过,就香喷喷的,一点味儿都没有了。”
李贵生这才肯听他的,将蓑衣给驴子披上。
驴子不再淋雨,面上那若有似无的怒意也消了。兜了个小圈,又站回屋檐底下的原处去,吭哧吭哧地吸溜被雨水打湿的草料。
孩子们到了屋内依旧是不肯消停。围着李秀婉,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问问那个。
“娘,什么时候可以吃?”
“娘,我能尝一口吗?”
“姨姨,这个是甜的吗?”
李秀婉应接不暇,有些手忙脚乱。况且不仅孩子叫,狗也跟着叫。
七嘴八舌,吵得她头都大了,差点儿盐糖下错,赶紧叫李贵生进来,把三小只都带走。
今日年三十。孩子们比往常都要兴奋。
平日里乖巧温顺的三小只,都当了一日的“熊孩子”。
在外头等吃的几人,因着下雨没处可去,也只能干坐着。
倒是沈猎户,突然想起点什么:“突然落雨,怕是要降温了。这回的温度降下来,怕是地里要结霜了。”
最近气温已经低到了临界点。姜姀早晨起来,或是夜里回来,都能感觉到山里的冷风,乌拉乌拉地直往脖领子里灌。
这样冷的天气,结霜以后就要落雪了吧。
其他的倒是不用担心,保暖措施都做得足足的。只有那块油菜地,一直没能得空处理。
再说这个年代也没有塑料薄膜啊。做不了大棚,要如何给冬油菜保暖过冬呢。
在场没人精通农事,这个问题烦扰了她许久。直到李贵生将一盘盘热菜端上桌,这突现的烦恼,才被香喷喷的味道给冲散了。
一桌子菜,荤素对半,外加一道汤点和主食、野果子。因着今日要守岁的缘故,便没有准备酒水。再说酒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喝了以后总耽误事。
想到这个,姜姀别过脸,趁人没注意,红了又红。
一群人以茶汤代酒,举碗对饮,共庆新年。
吃到半途,天黑下来。李秀婉点上油灯,等一行人都吃饱喝足后,招呼李贵生一道,将碗筷收拾了。
余菜不少。为了讨个年年有余的彩头,姜姀从溪里捞上来的溪鱼,在菜盘子里剩得格外多。还有其他剩下来的肉类、菜蔬,都用干净的盘子装好,收拾到了橱柜里放着。
外头雨已经停了。暴雨突袭,来得快去得也快。
山里的气温也是,随着暴雨的撤离嗖嗖地往下掉。
昨日小果说什么都要将新衣裳留在大年初一穿,他们两个大人不好独暖暖,便也陪她这般。谁承想天气骤冷,他们仨才走到屋外,就一个个抱着胳膊冻得瑟瑟发抖。
今晚上还要守岁,夜里只能比天刚黑的这会儿冷得更透。
小果不再嘴硬:“娘,咱们去添新衣裳吧。”
宋衍笑着回去,把夹袄从自家屋里拿过来。等她俩都套上后,又带着石锄和木桶,往林子里去了一趟。
李贵生连忙跟上。挖回来好大一桶土,泥土上面,还堆着先前烧好的木炭。
一如先前那般,宋衍在李贵生的屋子里也做了个小小的炭盆。
只是今日的泥土太湿了,软趴趴的一滩不好捏形。
李贵生便帮着拿了柴火出来,在屋檐下给泥土烤了烤,才让泥壤变得不那么松垮,还顺带给湿了水的木炭烘了个干。
两人合力,搓出来一个落地的炭盆,放在屋子的角落,一个小孩子和小狗都不容易够着的位置。
有了炭盆,守岁的这一整夜,过得就相当舒适了。
桌上洗净的盘子里,放着姜姀带来的葡萄干、乌梅蜜饯和饴糖,还有上回冬至没全用完,一直在罐子里封着的核桃碎。
大人们一人一张板凳坐着,时不时从盘子里摸点儿零嘴来,在嘴里细细地咀嚼。
孩子们围着炭盆烤了一会儿,一个个吃糖吃得起劲,天南海北地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