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是她头一回收到他送的东西吧。既代表了他笨拙又炽烈的爱意,那她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姜姀面上的笑意藏不住,望着宋衍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宋衍便将那红簪子、粉簪子都簪到她的发髻上。又替她将耳坠子戴上,主打一个不知道怎么搭配,但全整上就完事儿了。
原本还想着把花也给她簪上,但那花实在碎得不成样子。姜姀倒没嫌弃,用手帕巾包好,揣进自己怀里,和钱袋子一齐放着:“带回去晒成干花,到时候研碎了,融进肥皂里。等天热了,总要用肥皂洗澡,便能天天看,天天想。”
宋衍很便意地笑了。两人并肩而立,站在桥边,望向穿过桥洞而来的一盏盏荷花灯。
这一带的元宵习俗,除了赏灯猜灯谜,还有放水灯祈福。青年男女手挽手肩抵肩,一齐将点燃的荷花灯放到水面上,飘得越远,就代表双方间的情谊越绵长。
姜姀也想放,拉过宋衍的手往台阶下走,临到烛火铺子时,却忽地想起:“你哪来这么多钱买簪子和耳坠呐?”
当时宋衍走前,她硬死塞给他家里存的一半银钱,拢共也就二百多文,光用在正月里叫车马上都够呛。这一去一回,怎么还能有剩呢。
宋衍干脆地笑了两声:“先买灯,等放完了灯,咱们寻个安静的地儿慢慢说。”
姜姀狐疑地看着他。
宋衍把怀里绣着“平安喜乐”的荷包拿出来,点了七十七个铜板递给烛火铺摊主,换来了一盏粉白相间的荷花灯。
荷花灯用纸糊了壳子,粉色带细白纹路的部分,是使了颜料手绘上去的,里头还埋了一截短白蜡烛。这个价钱在姜姀看来相当实惠,毕竟这个朝代的蜡烛贵得很嘞,还是在这种元宵佳节,摊主没坐地起价就很不错了。
端着摊主帮忙点燃的蜡烛,两人又回到河边。正巧前头的小情侣起身离开,腾出来个空位,姜姀便趁机挤了进去,学着他们方才的模样,与宋衍十指交缠,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将荷花灯放到水面上。
宋衍扣着她的掌心不放。眼见她只轻拨了两下水,怕水流不够急,荷花灯走到一半要停,忙伸手到水里助力。但这水搅的,又不敢使太大劲儿。万一激起的水花把荷花灯浇灭了呢,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的心愿也同荷花灯一道随水逐流了。他渴盼这一生如荷花灯一样走得不要太急,让他和姜姀的日子能慢慢儿地过。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她能快乐,顺顺当当的就行。
等荷花灯走远,宋衍扶着姜姀起身,走出小半道,没忍住好奇:“阿姀,你许了什么愿?”
“心愿这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姜姀笑看向他,依旧眉眼弯弯。
她许的心愿说小也小,只求了一件事:健康、平安。
说大也有些大,因为这健康平安里头,包含了宋衍、小果,李贵生一家,沈猎户一家,还有动动、小驴和三只母鸡。连人带动物加起来有十余口,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嫌弃她太贪心。
两人一路笑着,走到了宵夜摊上。
姜姀他们特意没吃晡食,就是想留着肚子吃宵夜呢。这会儿便一人叫了一碗馄饨吃。
这馄饨里头放了青菜、榨菜碎和鸡蛋丝,还添了八文钱,打了少许老酒瘦肉沫下去。姜姀那份还特意叫摊主加了点儿茱萸粉,她吃得撸起了袖子,只觉得格外辛辣快意。
她一边吃,一边和宋衍絮絮地说起今日接了大订单的事。说是巧了不是,同她做生意的,恰恰是他们头一回来县城时,逛过的那家铺子的掌柜。
宋衍听得眯起了眼睛,温温笑着,不论听见哪样,都笑着回“好”。时不时还溜须拍马。
“我们阿姀就是能耐。”
又道:“这也说明,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中注定。”
知道他意指他俩之间的事儿,姜姀笑笑,只略略红了脸,继续埋头吃自己碗里的馄饨去了。不过吃着吃着又擡起头来。
宋衍回来了,山里的竹编小队,又多了一员悍将呢。转念一想,三人成塔的新流水线已经成了,好似不怎么需要他了。便叫他如惯常那般,负责家里洒扫,简单做饭的活计就好。
至于竹编,便不需要他来看顾了。
宋衍往嘴里塞了口馄饨,嚼嚼咽下:“嗳,也就十日没回来,还怪想咱们家那一亩三分地的。我都迫不及待要去干活儿了。”
姜姀撞他一下:“少来。馄饨都堵不上你这张嘴。”
等整碗馄饨吃完,鼻尖上热热地发了一层汗,姜姀身上终日下来积累的倦意,也散去了十之八九。
之后她又喝了半碗香橙汤,满足打了个饱嗝,听宋衍道:“你方才不是想知道,我这往返的车马钱,还有买簪子住旅店的钱是哪儿来的么?我这就同你说。”
姜姀舔了舔嘴唇,看向他:“如何?”
“不偷不抢,是我阿爷从自家里顺手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