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珂看着他们这样,眼底有不易察觉的艳羡:“我娃儿……我的孩子跟着他爹和他后娘,在蜀州。”
珂娘应当是有许多故事,卞持盈有分寸地没有多问,只是一句:“不会想念吗?”
只这一句,便教袁珂湿了眼眶。
她擡手抹了抹眼睛:“想啊,怎么不想,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个客栈。”她擡头打量着这座干净亮堂的客栈,一脸欣慰:“这个客栈,是我亲手做起来的,花费了我许多心血,如今于我而言,它也是我的孩子。”
“不过。”她低下头,朝卞持盈爽朗一笑:“也多亏了元嘉皇帝,她鼓励我们和离,让官府帮我们做生意,还有银钱可以拿,她真是个大好人。”
卞持盈被她这话逗笑了:“你没见过她,就知道她是大好人了?”
袁珂一愣,嘴里嘟囔着:“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能坏到哪里去?肯定都是大好人。”
卞持盈含笑,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了。
这客栈被珂娘照料得极好,一间雅间上房是卞持盈和容拂的屋子,对面便是覃明善三人的屋子。
屋子里的木质陈设都刷上了保养的漆油,木桌上的普通花瓶里插着随处可见的花。
花虽普通常见,但却使这个房间鲜活明媚。
卞持盈很满意这个房间,她在房间里走了几圈,越看越满意。
“皎皎累了吧?”容拂上前将大开的窗子关小一些,他回身看着卞持盈:“我已经让人送了水上来,先洗一洗,然后一会儿再吃一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今日要出去逛逛吗?”他问。
卞持盈褪下外袍:“不了,大家都累了,歇一歇吧,总之咱们在这儿会待上一段时日,不着急。”
容拂上前伺候她卸下饰物。
沐浴盥洗后,卞持盈吃了两块糕点后,便卧在窗边晒太阳,顺便通通发。
容拂洗后,来到窗边坐下,使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然后拿着帕子替她擦着湿润的长发。
金灿灿的光晒在脸上身上,很是暖和。
卞持盈闭着眼,感受着容拂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你喜欢炉城吗?”
指尖发丝穿过,容拂看了一眼她莹白的脸庞,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只要是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欢。”
当年金銮殿上惊鸿一瞥,落在容拂心上,生根发芽,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卞持盈弯唇一笑,她知道容拂说的是真话。
在炉城的日子很是悠闲,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吃一吃本地吃食,品一品本地的茶,看一看当地的风景,云卷云舒,再去逛一逛古城,买一些以前没见过的稀奇的手作小玩意儿。
然后慢悠悠回到客栈,吃晚饭,坐在窗边看晚霞,吹吹风,等待夜幕降临。
夜色浓郁,屋子里仅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火,照见方寸之间,隐约照见床幔里的起起伏伏。
“唔……”卞持盈浑身热汗,颊边黏着被汗打湿的鬓发,她面色潮红,目光迷离。
头顶的床帐一晃一晃,垂下的流苏也跟着晃。
腰肢酸软得厉害,卞持盈攀着人闭上眼,嘴里溢出破碎的声调:“好……好了……别来了……”
容拂低头,眼尾勾着爱意,亲了亲她唇瓣,舍不得离去,又辗转轻轻啃咬,他声音嘶哑:“好,快了。”
沐浴后,卞持盈没什么睡意,她趴在窗边看星星。
容拂给她披上衣袍,将人搂入怀中:“皎皎在想什么?”
卞持盈依偎在他怀中,懒洋洋开口:“想听你弹琴。”
情事后,她的声调有些慵懒沙哑,听得人耳朵酥酥的。
容拂笑着低头,在她颈侧落下一吻,从他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见两团白腻上布满红痕。
他眸色一深,将人搂得更紧:“皎皎,不如我们赁一个院子吧,养一些花花草草,再养两只猫狗,抚琴作画什么的,也方便。”
卞持盈一听,觉着也挺不错的,她“嗯”了一声,依偎在容拂怀里,看着窗外沉沉夜色,思绪万千。
容拂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喉头有些发紧,犹豫许久,久到卞持盈差点睡着了。
她睡意朦胧时,听见他在耳边轻声问:“陛下……要去惠州看看吗?”
卞持盈霎时灵台清明,睡意全无。
风顺着窗户缝挤进屋来,有些凉。
容拂垂眸,替她拢紧了身上的袍子。
卞持盈看着腰间横着的手臂,一时出了神。
她和容拂也有许多年了,他陪了她许久。如他那年所言,他的确恪守本分、安分守己,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要的没要,只是就这样陪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容拂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没有名利心,唯一的心愿便是寻一处清静之地,每日抚抚琴,种种花,优哉游哉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未向卞持盈索取什么,不管是名分、荣华富贵,还是孩子,亦或是其他的,他都没有开口。
他不是柔顺卑微,而是沉默的、温柔的伴侣。
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情意。
他寡言清冷,但是情到浓处时,满腔情意溢出,恨不能将卞持盈整个包裹吞噬。
他说他对自己一见倾心,卞持盈想了想,应当是那年殿试,由她钦点当年的三甲鼎时。
历来得探花者,必然容貌出众,于是卞持盈一眼就看见了进士中的容拂,彼时他着一身梅染素衫,清冷卓绝。
据容拂所说,她那时稳坐高台,他斗胆往上一看,便望入她那双清透似琥珀的眸珠,然后再无法自拔。
再后来,他毅然决然辞官,不顾众人议论纷纷,投身她华服之下,甘愿伺候她一生。
卞持盈想到这里,不由哂笑:“去惠州,你当真心无芥蒂?”
有情便会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容拂低头蹭了蹭她发顶:“我不是圣人,对倾慕之人必然是全心全意。和其他男子一样,我也只想我的伴侣眼中只有我一人,但是陛下,我不想你有遗憾,况且我知道,即便是到了惠州,你什么也不会做,既是如此,又有何不可呢?”
“嗯,说得有理有据,很难让人不动心。”卞持盈声音带笑。
容拂:“那依陛下之言,何时启程去惠州?”
卞持盈一愣,旋即低低一笑:“我说的动心,不是指去惠州一事,而是指你。”
容拂呆住。
这还是卞持盈第一次说这样的话,简单的情话,却很轻易地触动了容拂的心。
即便他知道,上位者的情意太稀有,或许只有一丁点,但即便是一丁点,也足以令他欣喜若狂。
他低下头,大胆朝衣衫内伸去手掌,然后,他亲眼看见白腻变换形状,如一团白云。
卞持盈眉眼染上春意,她咬住下唇,软绵绵倒在他怀里,气息不稳:“……去榻上。”
……
卞持盈还是让容拂去赁了一间小院,小院不大,却被原主人爱惜得极好,前院儿是厨房、主厅,以及覃明善三人分别住的屋子,后院便是卞持盈二人的寝屋,以及书房和茶室。
如今满园芬芳,花红柳绿,郁郁葱葱,住在这里,令人心旷神怡。
容拂在院子里的树下搭了一个秋千,还种了些花,养了一条狗,那狗十分机敏,也很爱与主人们亲热。
于是,一行人便在这院里住下,不紧不慢地感受炉城的春夏。
清晨有阳光染遍小院,照在檐下的窗纱上,映得满室金黄灿烂。午时时分,整间小院都沐浴在明媚灼热的阳光下,小狗热得趴在树下阴凉处,溜圆憨厚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迟月和覃明善坐在檐下话家常,她们手里都拿着蒲扇,慢慢扇着风。
茶室里,卞持盈坐在琴前,调试琴弦,容拂站在她身后,拢着她的双手,带着她一起弹出悦耳的音调。
偶有目光相接,他们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