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第一百八十章◇
◎“我记得你”◎
在那一声将金属板顶回原位的重响之后,狭窄逼仄的机甲外舱内寂静一片,无人说话。
苍白的光落在这一小小的空间内,在墙上蔓延爬行,试图找到缺口喘息,却又被这无形无声的屏障束着,无处躲藏,也无处呼吸。
三个人的存在无疑是有些挤。
尤其是这莫名倏然降低的温度,几乎将氛围降到冰点。
他出现地突然,江郁和魏恬两人仍保持着手擡高着托举的姿势。
转了两下撑板的手腕。
沈忱的浅琥珀色的眸色如琉璃一般,浸在寒水里,望过来,便令人不由得胆战心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薄唇轻启:
“不客气。”
话音落下,一时竟无人应答。
江郁微眯着眼,仍沉浸在之前的猜想思绪之中。
见是沈忱来,眼底笑意淡淡蔓延,刚要开口,就听旁边的魏恬先她一步已经出声了。
他甚至没有退后身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江郁能感觉到男人说话的时候气息拂在她的下颌上,不知有意无意,
“真是麻烦你了呢,沈忱。”
金发男子眉眼弯起,笑起来清甜,绿眸弯弯,仿佛刚刚那个急着凑上前想要求证的人不是他一般,
“如果不是你来,这种情形下,怕我和江郁还要在这儿待上一会儿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其他人过来。”
话语真诚,仿佛别无他意。
但,也并没有避嫌拉开距离。
甚至,当着沈忱的面,魏恬转过眼,绿眸的目光又轻轻柔和地回到了近处的女人身上。
他清晰地感知到,随着自己的动作,侧边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愈发冰冷凛冽。
“魏先生是客人。是我们招待不周。”
接过话,沈忱冷淡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礼貌的笑意,不达眼底。
身高腿长的男人微微侧过身子,让出舱门。
“正好,医疗组的身体检查也到江郁了,之后,就由我来给魏先生介绍吧。”
平白的陈述句。
似乎是询问他的意见,但并没有。
魏恬顿了顿。
两人视线交汇,一瞬间的火药味极紧极浓。
“可以啊。”
像是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温度冰点,江郁兀自点了头,
“那队长,就交给你了。”
魏恬侧眸。
墨绿的眼眸在离他咫尺之近的女人的脸上扫过,对方却面向着沈忱,略眯着眸子,漫不经心。
之前探究的神色已经敛去了,现在漆黑幽深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
江郁倒是答应沈忱答应得很爽快。
“魏先生。”她随意点了下头与他示意了下,眼神甚至没在魏恬身上停留,便从沈忱让开的舱门那儿下去了。
魏恬下意识喊住她:“江郁......”
刚跳下舱门,江郁回眸。
魏恬顿住。
见近处的沈忱和下方的江郁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沈忱的脸色,礼貌疏离里,近乎淬冰。
现在......不是好时机么。
僵硬着脸笑了笑,魏恬勉强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江郁,刚刚多谢谢你了。”他柔和笑了下,“我一个人的话,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江郁很平静:“举手之劳。”
还真是举手之劳。
虽然她本来可以轻松一推解决完事。
见她背影要闪出门外,魏恬内心的不安突然涌上来,眸色闪了闪,棉红的唇最终还是没忍住,喊出声:“等下!......”
“江郁,”
就算沈忱凛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他这回说出来了。
魏恬几步冲下机甲舱,追过来。
到她面前,墨绿色的眼眸直直望着她,他喘了口气,嗓音柔和,细听之下却又一丝细细的颤,
“你......”魏恬慢慢地问,“认得我么?”
江郁扭头看他。
机甲舱内白色的灯在他身后打亮,让魏恬面容姣好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但唯独那双墨绿的眸,略略地亮,像是有星子打碎在深邃夜空,一丝来不及隐去的脆弱,划过眼底,一闪即逝。
而他身后,房间那头,站在阴影里的仍立在阶梯上方的沈忱,略有些居高临下地投来视线。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
隐在黑暗的背景板里,没有表情,浅琥珀色里的冷寒令人心惊。
......
对面的女人没有说话。
她蹙着眉看着他,似乎在打量思索着什么。
魏恬直直地盯着她,渴望一个回答。
手指都攥在掌心,出了一层薄汗。
一个......
他期盼已久的回答。
期盼,又不敢问。
好像如果她否认,或者是觉着奇怪,都会令他心落成一地,茫然无措。
但......他也不确定江郁是否认出他了。
他只是在赌。
说出口之后,魏恬才意识到。
他能接受的,其实只有“是”,这一个答案。
他希望她记得他。
认出他。
但这之后......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如果她说是,那又能怎么样?
她明明......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
魏恬手指在掌心内掐得更紧,几乎要划破皮肉。
但没关系。他目光紧紧盯在女人蹙起眉的脸上。
没关系。
只要她记得,认出是他,那就说明......他还是在她印象里很深,他还有机会的,不是么?
地下竞技场当然不比现实世界。
不光是魏恬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
在这里,他还是魏家人,魏恬。
他的名字,背后代表的东西,太多太多。
他会有机会的。
在他的注视之下,女人蹙起的眉头松开了。
她嫣红的唇轻轻上扬,她颔首:“是啊,我记得你。”
她记得?......
魏恬的心都提起了。
江郁微微笑着:“毕竟,莎拉夫人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说完,她便转身,循着光向屋外走去了。
门关上,留下她身后,魏恬愣愣站着,
门口人影早已消失,从屋外打来的光,在门内的地上斜切出一方不规则的亮色,冷冷又宁静。
他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手指冰凉。
心内仿佛有大片大片的暴雨前的阴云卷来,弥漫起伏,心由内而外地灰败,枯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