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忽然就歪了一下,说这话的是一个相貌粗犷,眉上横生一道爬虫似的刀疤的粗野大汉,讲着,他笑了声,眼中浮现出几分勃勃兴致,“真想去见识见识到底是幅怎样的容貌,只可惜那位小姐一向深居简出,这才没有名声在外。”
他身边,另一个头上戴着顶毡帽的男子也跟着发出笑声:“沈小姐未曾见过,但沈夫人我却是有幸得见,那时远远瞥见一眼,简直是天仙下凡,沈真君当真好福气,能够娶到这么一个美人。”
这时话题又转移到另一人身上了,那沈真君想来应该是沈家家主。
一直听他们的重点只放在美色上,宣珮心下不快,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偷听。
“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好像还挺好的。”一个体型稍显矮小的男修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为什么传闻中会说沈家主对不起他夫人啊。”
刀疤脸说道:“听说沈夫人为他牺牲良多,千里迢迢跑到离光镇同他喜结连理,沈家主也曾向他夫人许下过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轻佻地朝他一挑眉,暗示道:“只是你看这些年来他多么风光,莺莺燕燕不断从侧门擡进来,近来还又收了一房美人,姿容极盛,甚至可以同沈夫人相媲美。”
“旧人哪有新人好,听说沈家主每晚都宿在新来的美人房中,对老妻不闻不问,啧啧啧。”
他们大笑:“真是羡慕沈家主啊,实力高强就是好,纵享齐人之福,各色美人的滋味都尝遍了。”
“对对对,嘿,要是哪天我也能成为元婴真君就好了,我的后院里没有十房小妾我都不回去了。”
“就是就是!哈哈!”
宣珮皱了皱眉。
一口一个听说,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有这种对旁人后宅阴私的关注,以及话语中透露出的不尊重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然而当务之急是他们话语中的及笄礼筹备环节。
大堂中十个人里有八个都在讨论这件事,显而易见,这应为循环中最核心的一环。
他们要想方设法混进沈府中才是。
眼见接下来的都会是污言秽语,贺知雪松开攥紧的拳,忍着不适起身上前,欲将事情问的更细一些。
那大汉正喝着酒,后背倏地被轻柔一拍,转过身,发现是个妍姿艳质的年轻女郎,上下扫了一眼,修为只及练气,唇角的笑容立马就越扩越大,直直咧到了耳根。
听也不听她在说什么,伸过汗毛粗重的手臂便要将她搂过:“来来来,美人,一块喝酒嘛。”
扭头望见一旁明眸皓齿的少女,见她弱柳扶风,一看就很不能打,修为同样仅至练气,更是眼前一亮,暗自思忖今日真是大丰收,带着黏腻的视线向她靠去,想要同时实现左拥右抱。
在座的皆为镇上的地痞流氓,平日行事蛮横惯了,对这幅场景习以为常,不仅动也不动,反倒也哄笑道:“一起一起!”
能在九州联会中夺得天榜魁首,原身自然实力强大,继承了原身一身修为本事的贺知雪也不是吃素的。
她生的好看,在现代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熏心的人,只是每每都被她毫不犹豫地捶进地里扭送局子。
见他们不识好歹,贺知雪不觉笑了笑,神情令人心生凉意:“好啊,那就一起。”
翻手取出法杖尚未有所动作,忽地有砰然一响于平地炸开,连同一阵噼里啪啦如同放鞭炮的脆声。
后退半步放眼望去,才知是刀疤脸重重向后摔去,砸倒用四条细小木腿脆弱支撑的桌案,连带着上边的碗盆酒水一并洒落在地。
周围的男人来不及惊怒,视线随即落到支在大哥脖颈之上的碧青灵剑上,手柄处由一只宛若白玉的素手稳稳把握。
宣珮唇角含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道歉,还有告诉我们沈府在哪里,怎么才能参加他们的选拔。”
不过是个最底层的修士,气势却是如此骇人,众人一下皆被惊住,无人再有动作。
正当场面一时陷入僵持犹豫之时,另一把剑驾到了刀疤脸头颈之上,一根外表平平无奇的烧火棍与此同时也对准了他不可描述的部位。
霎时,刀疤脸心下不由生出一种被全世界针对的苍凉感,但倔强的他还在狂放不羁地哈哈大笑:“就凭你们三个练气期还想威胁我中原小神龙?吔屎去吧——”
话音落下,剑尖小幅一曳,一道纤细的血痕就此出现,淌出的血滴滴答答浸湿了衣领。
周身气温骤降,刀疤脸倏地一阵心悸,颤颤巍巍擡头望去,就见那气势宛若修罗煞神的俊美男修勾唇一笑,眼神比数九寒天还要冰冷:“无需同他过多废话,总归我们自己也可以找到,只不过要多费点功夫罢了。”
一个唱白脸,另一个唱的便是红脸。
宣珮盈盈笑道:“算了吧夫君,出门在外行事不要过于残暴,做人留一线,日后方才好相见。”
同言语相反的是行为,灵剑一路向下划去,同烧火棍持平指向某处。
悚然的危机感瞬间漫过全身,刀疤脸忽然有种寒毛倒竖的直觉,这三个人看似只有练气,可只要他们想要下手,就真的能杀掉他!
心理防线几近击溃前,贺知雪给予最后一击,法杖前端白光逐渐凝起。
受宣珮敬业精神的感召,这时,她不忘在人多的场合再次巩固自己人设,戏谑道:“想同我喝酒,可以啊。不过,你知道我上一个夫君是怎么死的吗?”
眼珠子转了转,刀疤脸这才发现她身边还站着个孩子,结合一看,这美貌女修竟是个寡妇!
他问道:“怎么死的?”
贺知雪:“杀夫证道,你说呢?”
谋杀亲夫,好生歹毒!
她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同毒蜘蛛靠近了许多。
只是……
刀疤脸满腹疑问:“那你还只有练气?”
“……”贺知雪皮笑肉不笑,作势要举起法杖打人,“唯物辩证法学过没?量变引起质变懂不懂!”
围观群众:“?”
她主动伸出橄榄枝:“所以,你愿意当我的下一个夫君吗?”
美人在前,刀疤脸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贺知雪怒气冲冲地给他一杖物理攻击,向右一指,又气势汹汹道:
“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这可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割姬狂魔。”
“你也不想,带着永远的缺憾度过余生吧。”
宣珮适时扯开一个森寒的笑。
“我错了!”刀疤脸顿时泪流满面,“是我有眼不识珠,冒犯了各位真的很抱歉!”
在小弟一片“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认怂了”“不就几个练气咱们怕什么”的嘘声中,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引路蝶。
暂时只负责可爱的江乐水面无表情地挥手一把捏住它翅膀,一脚重重地从刀疤脸的小腿上踩过。
“我们走吧。”
......
顺着引路蝶的指导,巍峨高门已然近前,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
侧门支着一张长桌,一个华服美婢半倚桌案之上,听闻脚步声传来,兴致缺缺地半掀眼皮看向他们,从桌角堆着的一叠木牌中划拉出四块置于桌前,显然是不论年纪大小皆一视同仁:“拿上牌子,从侧门里进去就行。”
“进去就行?”
偌大的宅院不知何处是选拔地点,宣珮还想多问几句,却被婢女不耐回道:“别废话,你进去就好了。”
听罢,众人只得擡步走去,然而乍一入门,首先看到的不是春风杨柳、层楼亭亭,而是人、从还有众。
排入眼前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长龙之中,终于发觉对方所言的正确之处。
同时,四人开始思量起稍后究竟要表演何等才艺,才能超脱于普罗大众。
轮到他们想必还有好一会儿,宣珮环视众人面容,问道:“大家都有什么特长?”
贺知雪:“美妆。”
江乐水:“教案。”
谢千砚:“杀人。”
“......很好。”
“朋友们,”宣·只会刷题的高中生·珮微微一笑,“不出意外,我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