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篇
不久，晏随洲和塞西尔从首都星出发，寻找青鸾季鸣玉、帝国的戈登亲王。
青鸾没留下太多线索，只提到可在当年战场附近的空间裂隙里找他。
当年战场横跨数个星域、涵盖众多星系，实在是一项浩大工程。
塞西尔对雌父参与的战争熟稔于心，很快规划好一条遍历每一处已知空间裂隙而不重复的路线。
小型星舰列御号的机甲舱里，天衍号和重制版加装了维初雷提能量模块的银翼号并列停放。
虽然晏随洲和塞西尔如今很少有用到机甲战斗的情况。
这是一次时长不定的旅途。
运气好的话，他们会在第一处空间裂隙找到青鸾，若是运气不好，走遍已知空间裂隙也找不到——已探索宇宙中仍存在少数未查明的空间裂隙。
元帅带了几个性格刚正的部下，沿途暗查伤亡军雌的抚恤金发放。
大部分星系抚恤金发放到位，至于那些不到位的，有塞西尔元帅和瓦莱特少将出面，问题也都迎刃而解。
魔尊很享受与道侣共乘列御号，穿梭于星海间。
他们看过许多色彩斑斓的星云，造型奇特的星系，形态各异的恒星，瑰丽壮观的黑洞吸积盘，还恰好遇到过令虫叹为观止的超新星爆发。
在途经隧道星云时，晏随洲灵感忽至，对于让列御号通过隧道星云内部跃跃欲试。
塞西尔下载了隧道星云详细探测数据并认真分析，确认星云性质与内部结构安全稳定，不会对列御号造成影响。
隧道星云附近空旷寂寥，连最近的星际贸易航线也要列御号以最高速行驶三天以上。
魔尊如愿兴致勃勃地体验了一把“星际飙舰”，塞西尔元帅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屏幕、仪表与舷窗，似乎做好了随时接手救场的准备。
驾驶舱内，可以听到密集而细小的“砰砰”声，这是星云内部气体与尘埃同列御号防护罩碰撞的声音。
数十分钟后，碰撞声逐渐消失，列御号安全离开隧道星云的范围。
晏随洲扭头看向舷窗，对星云结构没有被列御号“撞散”稍有遗憾地叹了口气。
塞西尔明白道侣叹气的原因，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星云是极其庞大广阔的天体，质量体积远超列御号。以帝国目前的技术，单靠星舰运动，很难达到‘撞散’星云的效果。”
晏随洲点点头，又问：“那我呢？”
“嗯？”
塞西尔微愣了一下，在意识到道侣大胆想法的瞬间用虫翼裹住晏随洲。
魔尊顺势亲了亲示好的虫翼：“我没想……好吧，只有一点想试。”
他相当自信：“我觉得我可以。”
元帅赶紧附和：“我也相信道侣可以。”
塞西尔迅速口算：“估算破坏星云结构所需的能量，只需套用希凡德莱利昂索林公式进行简单计算就能得到答案，隧道星云平均密度、半径、抗摧毁指数我都查到了，稍作处理后乘赫歇尔序列常数……”
精神力触手故意在虫翼里捣乱，妨碍元帅算出正确答案。
“唔、还需要道侣的体积。”
算到一半的元帅意识到。
果然，塞西尔在精神力触手们契而不舍地干扰下，漏了一个重要参数。
元帅没用水位法测量，而是以虫翼为软尺，记录不同部位的周长估算。
晏随洲感受着塞西尔认真地将虫翼缠绕在他手臂、腰背、腿部，被虫翼接触过的皮肤和心里都痒痒的。
他改变想法了，独自在冰冷黑暗的宇宙里撞星云有什么意思？
-
如果一定要挑出旅途中令虫不满的部分，元帅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一个——随洲总逗他喊“叔父”。
塞西尔不想认道侣做叔父。
魔尊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在塞西尔精心规划的航线行至一半时，列御号抵达凤凰座附近的XD-101号空间裂隙。
“我出发了。”
晏随洲亲亲道侣，戴上太空服的头盔。
为了让塞西尔安心，魔尊还是会穿着只起到负面装饰作用——掩盖了他的美貌的太空服进入空间裂隙。
其实太空服能在出入空间裂隙过程中保持完好，多亏他用修为护着。
虽然明白道侣的厉害，目送晏随洲的身影又一次被未知的黑暗吞噬，塞西尔还是无法自控地握紧拳头。
看不到随洲的星光变得极为漫长。
-
凤凰座，青鸾。
魔尊隐隐有种预感，故友可能就在这里。
晏随洲不是第一次见到空间裂隙内部的样子，但每次进入这类太空禁地，他都会感慨时空的玄妙。
已探索宇宙中的物理规律在这片时空罅隙中失去了作用，一切景物都扭曲又神秘。
魔尊难以分辨，他到底身处一团浓烈的黑暗，还是被无数恒星紧密聚集形成的星团包围，而这些星体正散发着炫目却不可见的光芒。
晏随洲忽略视觉感知到的误导性幻象，一步步进入XD-101号空间裂隙的中心。
黑暗的背景中，无数巨大怪异的曲线不断扭动着，散发出令观者晕眩的光，也许是时空在罅隙中形成的奇丽映射，也许是某种未知捕食者，以不慎落入裂隙的生物为食。
不是这里。
晏随洲继续寻找空间裂隙的中心，那是一个没有形状与颜色的奇点，偶尔会散发一丝难以捕捉的神秘能量，拥有与幻象肖似的强烈吸引力。
接连两次误触幻象，没找对真正的空间裂隙中心，魔尊忍不住吐槽故友：“青毛凤凰可真会找地儿。”
但这里没有生命可以听到他发出的声音。
晏随洲屏息凝神，继续在光怪陆离的场景里扒拉不知以什么形态存在的青毛凤凰。
失去身体、以纯精神形态待在这种鬼地方，要不了多久就能发疯吧？
「季鸣玉，坚持住。」
「别让我在塞西尔面前食言，青毛凤凰。」
晏随洲不时用精神力量驱散身边距离太近的未知幻象，使出的精神力同时将他的想法在时空罅隙中传播。
XD-101号空间裂隙无法观测的奇点上，戈登被一道聒噪的精神力传音吵醒。
「季鸣玉青毛凤凰，别让我在塞西尔面前食言……」
「青毛凤凰，别让我在塞西尔面前食言……」
「青毛凤凰青毛凤凰青毛青毛……」
其中一些似乎是生命体的幻象好奇地重复着晏随洲的心绪，只是在模仿时遗漏了部分信息。
嘈杂的幻象们吵醒了在此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存在。
被难听绰号吵醒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随洲？」
戈登亲王的虚弱的精神体，也可能是灵魂碎片或别的生命形态，费力发出微不可查的回应。
「季鸣玉！」
将神识开到最大的晏随洲立刻捕捉到这条与精神回响不同的信号，开始溯源寻找青鸾的坐标。
「塞西尔、活着么？」
「晏随洲、你喊、什么呢！」
戈登的精神信号微弱但情绪激动，显然对“青毛凤凰”的称呼不满。
「塞西尔很好。」
「不让喊修真界的名字，那叫你戈登？」
魔尊边回答，边迅速向青鸾信号的源头靠近，惊起许多伪装成诡异幻象的特殊生命。
被惊扰的特殊生命试图用恐怖幻觉恐吓晏随洲，但努力了半天都没效果。
魔尊在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犄角旮旯中找到虚弱的故友魂魄，他小心翼翼将其转移到事先备好的雕刻了固魂阵法的源灵星石上。
有了可附着载体与阵法滋润，青鸾的魂魄精神了不少，可以流利发送精神信号：
「随洲，谢谢你救了塞西尔。」
「我不是青毛凤凰，叫我青鸾大人。」
「青毛凤凰大人。」
晏随洲顺着季鸣玉的意愿改口。
「算了，随你吧，别在塞西尔面前这么叫我。」
季鸣玉选择放弃。
魔尊没再斗嘴：「我有几个问题。」
「知无不言。」
晏随洲想到心劫幻境里所见：
「伊利亚也是这么说的」
「你跟异种之王、跟神界什么关系」
季鸣玉没有立刻回答：「伊利亚死了吗？」
「应该死了，遗言是他相信自己能复活。」
晏随洲对伊利亚的自信表示怀疑，感觉有点像用多了养料的泰伦，精神状态不正常。
「和那种力量沾边，时常有些臆想也是正常的。」
季鸣玉对此见怪不怪。
「第一个问题有些复杂，我先答第二个吧。」
季鸣玉说出答案：「没有神界」
「没有神界或天道，那更高维度的力量从哪里来？」
名词只是代指，概念的运用是为了更好理解世界真相。
「等我说完与伊利亚的关系你就明白了。」
源灵星石闪了闪，在空间裂隙内难以辨识闪光的颜色。
「不过随洲，你居然给了伊利亚说遗言的时间，在阿卡德帝国体验高序列雄虫生活，影响了你的拔剑速度吗？」
「伊利亚是塞西尔杀的。」
晏随洲边以精神力与故友沟通，边在无数奇异幻象中寻找离开空间裂隙的路。
源灵星石的闪光频率慢了下来。
「魂晶是这样用的吗，我想带塞西尔去修真界度假。」
晏随洲感知到故友情绪变化，换了个话题。
季鸣玉说着魂晶使用方法，魔尊边听边想好了修真界假期安排。
穿梭时空实在是神奇的力量，晏随洲忍不住问：「魂晶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一种没有被解构的原初力量。」
季鸣玉主动把话题拐回第二问：「我听过一个故事，很久之前，“生命的种子”从混沌愚痴的虚空中被盗走。虚空也许可以算是没有被解构过的原初力量。」
晏随洲听到一串“大概也许”，离开空间裂隙的速度不变，心想天理昭彰也许并不存在，还好他不怎么信公正世界的假定。
青鸾打开话匣子：「伊利亚，暂且用这个名字吧，大约是虚空的愤怒所化，使命是收回种子，而我要保护那颗“种子”。」
「战斗持续了许多个时空。」
「直到亚夏虫族，种子发芽长大，无法被轻易回收。」
「在这里，我遇到德克兰、有了塞西尔，可我的工作没有结束——伊利亚太尽责了。」
听到这里，晏随洲似乎从故友身上感受到某种强烈、类似打工虫的怨念。
「如果阿卡德帝国的发展可以促使种子生长，那卡斯特异种的扩张则会让已经发芽的种子枯死。」
「我试图杀死伊利亚，可惜没成功，还把自己陷在时空罅隙里。」
「我无法返回帝国，只能继续前往下一个时空，然后就在修真界遇到了你。」
晏随洲一时间接受了大量新信息，而他没忽视，青鸾在讲“保护与回收生命的种子”故事时语气很不确定。
魔尊问：「还有第三种原初力吗？」
青鸾答：「据我所知，没有。我习惯将伊利亚那边称为‘熵力’，魂晶的力量称为‘序力’。」
晏随洲补充自己的猜想：「可以理解为熵力是灵气污染的原因，许力是更高级的灵气？」
季鸣玉肯定了晏随洲的猜测，没再用精神波动表达新的信息。
晏随洲来到空间裂隙边缘，这里的幻象比罅隙深处略稀疏些。
他知道，五彩斑斓的黑暗外，便是列御号和等他回去的塞西尔。
离开前，魔尊问：「季鸣玉，是你将生命的种子从虚空里偷出来的吗？」
源灵星石闪了闪，季鸣玉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晏随洲对答案没什么执念，当他打算突破空间裂隙的能量壁垒出去时，源灵星石传来精神波动。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