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夏三(更新加字版)
另一边,客栈里。
这几日以来,崔莹颇觉得有些不自在,仿佛生活一下子空闲下来多出了许多时间无所事事,又仿佛哪里空荡荡的,缺少了些什么。
仔细回想时,她这才发现,这仿佛是她与连淮相遇以来第一次分开几日之久。冲脉要先从周身的小脉开始,最后是任督二脉,这期间少说也要有两三天的功夫。
上回她去找他,却没有见着人,心中就明白了。所以她后两天索性也就不去再找,也免得提心吊胆被古神医察觉。
不过这也不错,她正好趁着这些空档,将魔教里的事情处理一番。
“报小主,属下将吴五抓来了,此刻人就押在门外。”
“怎么来得这么慢?”崔莹停下了手中把玩毛笔的动作,瞥了一眼那画布上泼泼洒洒,不知道是在画什么的笔墨,然后将笔往架子上面轻轻一搁,从桌案前站了起来。
“带到外边坐下,我这就来。”
说着话,她披了一件外衣在身上,然后从里屋走了出来。
只见眼前珍贵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毛发旺盛,容辞粗犷,却被人压着匍匐在地,另一个人单膝跪地,正是银觞。
这两人身材一胖一瘦,跪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吴大王那魁梧的身驱衬得银觞宛如阴柔书生一般,然而他处在那里,却自有一种气场,明明瘦削仿若一阵清风就能吹走,但又恍如足下装着一根定海神针般,单单是跪在那里便有一种黑无常来收人命的气魄。
银觞跪在地上回答道:“报小主,这吴五对这一带的地势熟悉得很,东躲西窜,因而属下这才迟迟未能将他抓回,如今特地前来领罪。”
“我且问你,这山中有几条地道?”
“属下愚钝,不识奇门遁甲之术,因而无法将那些地道踏遍,于是属下想了一个法子,抓来了那吴家山庄里尚且习得一些武艺的下人,叫他们有的地方灌火,有的地方灌水,就这样活生生地将他逼了出来,因此也费了点时间。”
灌火……崔莹心中一动,暗道这阴损的法子倒是巧妙的很。
几场火必然烧不遍整个地道,然而其放出的滚滚浓烟却可以四散开来,并且将地道中干净的空气尽数消耗殆尽,让人浓烟呛鼻,昏死于其中。这滋味可是难受得劲。
倘若换作了介子推,自然宁愿被烧死也不下山。但是吴大王比起介子推可差得远了。
旁边的吴大王被这话勾起了极其难堪的回忆,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侧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是在这一擡眼的过程中,他却见到了崔莹的脸庞,顿时想起来什么,不敢做声了。
“好。”
崔莹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放下了一半。只要他能原原本本地把这期间的过程说将出来,证明他耗时久确实是事出有因,而非中途去做了些其他的什么,那就可以了。
在她生平所见过的一干教众之中,就属银觞最聪明,脑子也最活络,甚至于对她的心思一点做通……因此她虽然重用他,但多少有些不放心。
“你先出去罢,我有话问他。”她微微点头,对银觞说道。
“小主要问多久?”
“不久,半盏茶的功夫。”
银觞点头应是,随即抽出手指,快如闪电地在吴大王身上点了几下。
他顿时觉得身上一阵酥麻,飘飘荡荡的宛如神仙,又像是下一刻便要被索了魂去,顿时神容惊恐。
崔莹见状只是微微一笑。
银觞应当是点了几处身上血液循环闭经的大xue,在半盏茶的功夫之内,若这些xue道被解开了则什么事都没有,但若过了时间,即使被解开,被封住xue道的人也会就此落下病根,半身不遂成为废人。
这手段正道中人向来是不屑于用的,吴五是燕家人,不了解此道也属正常。
与此同时,她不免心中暗叹银觞果真就是细心妥贴些,倘若换作了金樽,未必就能想到这一茬。
“属下告退。”银觞起身弯腰后退,将门带上了。
室内于是只剩下崔莹和吴大王两人。
崔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就任由时间那么一点一滴的过去。
吴大王却坐不住了,他能够感受到身上一阵阵的酸软无力,甚至连心跳有时候也会漏跳几拍,仿佛身上的气血断了一般,心中又惊又惧。
“是我太过于自傲了,事到如今,也唯有认输,姑娘想让我做什么,我自然没有反抗的份。”
“只不过燕盟主对我恩重如山,若是想从我这里探听到什么消息,还是尽早罢了这个念头为好,我宁死也不会透露半分。”
“是吗?”崔莹笑了一笑,声音轻柔,宛如闲话一般。
“但我却有些好奇,他对你做了什么叫你如此感念,还要恩重如山。”
听到她话中隐隐的轻蔑之意,吴五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了几分不适之感,甚至于怒火中烧。
他擡起头来正色说道。
“燕盟主乃是世间难得的大侠,心胸宽广,处是仁义且公平正直,武林中人无不钦佩有加。我们是燕家养的死士,生来就应将这条命奉献给燕家的,并无半分怨悔之词。然而盟主在还未成为家主之时,便对我们颇多同情照顾,后来盟主接管燕家又当选成为武林盟主,更是教会我们如何生计,又给了我们大笔的银两随后遣散我们,重还自由。我们燕家死士无一不感念盟主的恩情。”
这番话说的发自肺腑,慷慨激昂,全然不像是身受威胁,迎着即将到来的死亡说出来的。倘若换做的旁人听到这番话,也许还会由心而发生出几份触动来。
然而崔莹却轻笑了一声。
“那又如何,你不还是拿着从燕家学来的本事当了山匪头子吗?”
仅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当即叫吴大王哑口无言,脸色微白,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是啊,他终究不是什么品行高尚之人,还是忍不住世俗的诱惑,干了违德之事,又怎么配称得上是燕家人呢。
“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我们不妨打一个赌。”
崔莹不紧不缓地说道。
“我答应你不问燕处义的事,但是我问你叫别的名字的人,你必须如实回答。”
“你是个明白人,应当知道,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落在了我的手里,本来就当任人宰割才是,我问你什么,你都没有不答的份。但我瞧你刚才那段话说的可怜兮兮的,于是决定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你好好想想要不要答应。”
吴大王苦笑了一声,心中也明白她说的有理。他落在了她手里,哪里有选择的份。他若答应了,也许还有活路,不答应那就必死无疑了。
“好。姑娘请问吧?”
他料想到她也许会问那双面绣的事,心中已然盘算起了如何回答,哪料他下一句听到的却是。
“我且问你,胡夏三当时为何去了洞庭湖?”
吴大王顿时浑身一颤,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会知道他?”
他以为这世界上除了燕盟主,他和刘二哥以外,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知道这个化名。
然而这三个字却被崔莹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