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谷
这谷里不是没有什么女子吗?为何运进去的竟然是这一整箱给年轻女人的绫罗绸缎?
他们还不及细想,就见那群人一见到翻倒在地上的绸缎,顿时傻了眼,下一刻当即有人跪倒在地,鬼哭狼嚎起来。
不过是眨眼之间,那些身高八尺的壮汉已是满面泪痕,哭断了魂,仿佛眼前翻倒的不是布匹,而是他们死了的爹娘,甚至于比后者更伤心一些。
连淮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惊肉跳,实在不可思议。
崔莹见状却是心中冷笑,暗想那人虽然离开了极乐殿,但是行事作风却学了个十足,那股折磨人的狠辣劲一点也没有落下。
就在同时,便有几个人从巨大的悲伤虚脱中恢复过来,飞身扑下马,到了那泥地里,用尽气力抢救那些华美的绸缎。
却听得哎哟一声,只见最边上的汉子伸手去够挂在崖边的一块红缎子,脚下一个没站稳,往悬空之处滑去。
情急之下,他右手乱挥乱抓,左手却依然向前扑去,够那块已然飘飘悠悠往崖底飘落的红绸缎,这么往前一倾身子的功夫,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连淮不由得瞳孔微缩,提起轻功向前飞身而去,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将他整个人腾空拉住。
二人此刻在崖边悬直而立,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那人原本以为自己死绝了,没想到摔到一半却忽然被人拉住,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就觉得胳膊上一痛,随即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再落地的时候已然站在了地上。
他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连淮从数十米开外的地方凭空到了他身边,仿佛下凡人间的仙君一般。
意识到已然脱离危险之后,他随即膝盖一软,坐倒在了地上,睁着眼睛大口喘气。
“不要命了吗?”
连淮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忍不住微微蹙眉。
倘若他不是刚好看到,眼疾手快救了下来,眼前的人必然要掉下悬崖,摔的粉身碎骨了。
那人听到他如此问话,心里忽然升起了万千感慨,眼泪就要从眼角落下来了。
“恩人……”
他看着连淮,倘若放在从前他必然要升起警惕,质问他为何突然出现在百花谷外,只是此刻刚被他从鬼门关里救了出来,他心中唯有感激而已,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恩人有所不知,这车里的东西是买给夫人的。眼下这些价值连城的绫罗绸缎被腌臜泥地给糟蹋了,我们也别活了。”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沮丧下来,万念俱灰。
正在地上捡布的人见到了这边的动静,这才终于意识到了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站在最前头的汉子警惕地问道。
“百花谷附近不许外人逗留,如果是要拜访谷主,需先把更贴拜到里头,然后由专人相迎。”
而刚才挥鞭子催马的也正是这个男人。他瞧着像是这队人里领头的。
连淮闻言转过身面向他,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从胡州而来,确是来拜访谷主的,只是事出紧急,尚未来得及往里投递跟帖,只得到时托人传句话了。”
“原来如此。”那人眼见到瘫坐在地上的同伴,又想起刚才连淮出手救人,心里顿生感激,也就放松了警惕,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是不巧,倘若我们早点与公子相遇,我或还可以做这个中间人,进去为公子传句话的,只是现在……”
他望着这一地的狼藉,只觉得和上青筋突突直跳,头疼欲裂。
“我们恐怕是自身难保了。”
听到这里,连淮不自觉的更生了几分疑惑。虽说这一车的布料瞧着就不是凡品,被糟蹋了委实可惜,回去之后自然也少不了主人的责罚,但是害怕成这个样子,以至于连命都不要只要去抓那块红绸缎……
那人见到连淮颇有几分茫然不解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谷主最宠夫人,凡事百依百顺,就是要杀人放火也绝不拦着,而夫人……”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仿佛有些不自然,宛如浑身打了一个寒噤,顿了一顿,这才接着说道,”夫人,夫人她向来喜欢做好看的衣裳,我们这一下可不就冲撞了她老人家吗?”
听到她老人家几个字,崔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在心中嘲讽地笑了一声。
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她就已然可以想见那人必然是又装作清高的天仙,不常以真面目示人,在这些下人面前,只露一道声音或一个背影而已。
也不知道这样故弄玄虚一番之后,她非但没有成为众人眼中而不可攀的仙子,还被称作了老人家,心中又该做如何感想。
那人口中不经意的几个字叫崔莹心情甚好,顿时起了几分同情之意,倒是闲来无聊,想要帮上一帮了。
她走到连淮面前,指了指他们二人,又指了指那辆翻倒的马车,做了一个手势。
连淮顿时心领神会,不由得暗叹他二人的默契,他心中也正有此意。
他于是向那几个人说道:“那几位看这样如何?到时进谷中向你们夫人汇报时,你就说是马儿被我二人惊扰,所以才失蹄将车带翻了。”
“谷主看在我们来者是客的份上,也不会过多为难我们。”
此话一出,那群人俱是一呆,随即眼前发亮,活像见到了救星。
“当真,当真如此?”
那刚才被连淮救回来差点跌入悬崖的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仿佛不可置信,下一刻却见他双膝跪地俯身下去。
“多谢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