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站了起来,伸手拿过他方才隆重介绍了的青梅酒,手腕一扬,便为他们斟酒上了两杯。
“这一坛子就是我千里迢迢托朋友稍来的,用皇宫里传下来的秘方制成,一共不过两坛酒而已,一坛在夫人生辰的时候饮了,剩下的就是这最后一坛。请二位一定要赏脸啊。”
连淮刚要伸手去碰那酒杯,崔莹却忽然一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抢先把他的酒杯端了过来,随即也站起身子,向谷主一举杯说道:“我大哥向来体弱多病,不胜酒力,两年前更是伤了胃病,卧榻三月有余,方才病好。”
连淮听说此言便是一怔,暗想了他什么时候体弱多病了?而那伤了胃病三个月不曾下榻若换做的是说崔莹倒还像一些。
但他只是在心中如此一想而已,心底已然在同一瞬间明白了她的作为。
这酒恐怕是有问题的。
那谷主先前故意挑了那么些酒让他们逐一品尝,叫他们尝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连带着将警惕和敏锐心都放得低了,于是此刻尝到了含药的酒,也就更难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崔莹将话连篇的说了下去,中间竟无半分停顿。
“大夫再三叮嘱他不得酗酒,但大哥与谷主实在投缘,因此今日才破了例。只是我不忍看大哥伤身,这之后的酒我都代他喝了吧!”
她说罢举杯放至唇边,一饮而尽,随即又伸手拿起自己的那一杯,也是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崔莹将两个空酒杯都放下,随即看向谷主,爽朗一笑。她眼眸中醉着几分酒意,颇有些迷离朦胧之态,但眼中的光芒却甚是明亮清朗,宛如夜幕中的明烛一般,烈烈燃烧。
谷主见她如此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便是一怔,直到她将酒杯放下再度落座,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拍手大笑说道:“小兄弟当真是难得一见的豪爽之人。”
他神色中那震惊错愕之色已然掩去,转而是酣畅淋漓的欢喜之色,仿佛真的遇到了义薄云天的知音好友一般。
接下来三人又是吃酒品菜,席间谷主又与崔莹斟了一杯青梅酒,她二话不说地喝了下去,甚至连赞这酒味道甚好,又自请了几杯。
连淮初时瞧着心疼,刚要开口劝阻,但转眼之间忽然看到崔莹手底下藏着的小动作,于是心中了然。
不过片刻,崔莹忽然扶着额头,似乎瞧着有些难受。
她故意装作强忍之状,忍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起身晃悠悠的行礼说道:“我也许是喝得太急,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疼,先行离席一会儿。”
谷主面上想露出惊讶之色,关切地问了句,然后细致地吩咐丫鬟与她领路。
连淮也显出担忧之色,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低头询问,忽觉得掌心里多了一个小字条,于是心领神会地握住,心中却依旧着急,想和她说些什么。
然而崔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下一刻她便起身站了起来,歉意地向谷主看了一眼,随即跟着那个丫鬟晃悠悠地往门外去了。
连淮薄唇紧抿,忽然站起身子,似乎也要跟着她而去。
然而他却被谷主拦了下来。
“公子何必担忧,他去去就会回来的。”谷主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悠然笑道。
连淮手上微微一紧,但想到自己手上的字条,还是重坐了下来。
就此撕破脸终究不是好时候。何况崔莹既然留下了字条,说明心中已有计划,倘若自己一意孤行定要阻止她,她恐怕也要和他闹的。
他于是装作叹了一口气,有几分忧心的说道:“他代我饮了那么多杯酒,也不知道是否醉了,我心中实在有愧,不能不忧心。”
谷主闻言不禁有几分动容道:“公子当真是温柔良善之人,也无怪乎你二人虽不是亲生兄弟,感情却如此之好了。”
于是这一小小的插曲便在这对话中悄然接过了,二人都是轻拿轻放,仿佛真如没事人一般。
只是在这之后,这谷主却显得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紧随着他的有意无意的监视也不如之前那样严密了。
连淮趁他不察,低头看向手中的字条,而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怒从心头起,简直想在崔莹头上敲一个毛栗子。
他终究是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平静下来。
那字条上写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