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壳
却说另一边,崔莹正从酒宴席间出来,跟随丫鬟往外面走。
她秀眉微蹙,口中轻喘,弯腰捂腹显得痛苦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似的。
带路的是个五官扁平的丫鬟,在这山谷中她丑得十分平庸,泯然众人,不似鹰姑娘那样让人一见就能分辨。
她见到崔莹的痛苦模样,假装关心的问道:“公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崔莹摇摇头,余光却关注着她的神色,见她目光平静宛如死水,心中不由的一动。寻常人若想到之后要做害人性命的脏事,心中难免紧张,露出几分端倪,可是她却丝毫不以为意,由此可见百花谷的下人绝非平凡。
崔莹岔开话题说道:“谷主夫人可在谷中,为何不与我们共享晚宴?”
她这话问的直白,虽称不上无理,但没有半句虚伪客套,绝称不上是客人讨好主人的有礼之词。
然而那丫鬟却依然神色未动,只说道“奴婢不知”,随即摇头,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崔莹装作毒发痛得厉害,步子慢了下来,腰弯得更低了。
他如此低下身子,手捂胸口,便如同西子捧心一般,美得惊心动魄,活脱脱一个让千万少女魂牵梦萦的绝世公子。
那丫鬟见他慢了几步,回过头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而她常年宛如朽木一般的心脏突然有了一瞬微妙的跳动。
然而崔莹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胆大的让人心惊,顿时将这绝世公子的意境破坏得分毫不剩。
“我倒好奇这位夫人长得如何模样,可是也像你一样长相丑陋,因此……才羞于出来见人吗?”
那丫鬟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神色变化,惊愕难言,脸上青白交错,又愤怒又自卑,目光中甚至闪过一丝森冷的杀意,不过转瞬即逝。
“你……”她顿了一顿,慢慢地平复了,看向崔莹的目光平静中带着几分难言的嘲弄和可怜,“公子喝醉了。”
她可声音不响,很平静,仿佛对她的判断十分笃定。
果然,下一刻就见到崔莹突然间往前踉跄着摔了半步,伸手想要扶住她的肩膀,却眼前发黑,软软地摔倒下去,撞在了她的肩头。
那丫鬟对此没有任何惊讶,动作利落地在她倒下之前扶住了她,然后让她安靠在自己背上。
恰在此时,一股幽香钻入鼻中,那丫鬟蹙紧眉头,似乎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公子竟如同女儿家一样精致,衣服上都熏着好闻的香气。她伸手去探一下崔莹的鼻息,又看到他双目紧闭,知道是彻底毒发昏过去了。
她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将他背在身上,提起轻功,快步往远处掠去。
不过片刻,那丫鬟七弯八拐,从奇妙纵横的道路上拐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大院。
这院子就宛如三品大员府邸的家宅,恢宏阔绰,装点雅致,自有一番绝妙的韵味。院墙外一片疑似变种的迎春花,神秘妖娆,宛如生在天地之外,分明是极具红尘之气的红紫色,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世俗谄媚或是放浪形态,反而有一种妖冶至极以至于圣洁之气。
崔莹记起了这个地方。这应当是谷主夫人的男宠们所住之处。
莫非她让谷主在酒里给他们下毒,是为了逼迫他们就范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崔莹不由得蹙眉,念头刚起便已然否认了。
她倒不是觉得谷主夫人不会做如此荒唐之事,而是觉得这是有些不符合她的风格。她倘若当真看上了自己二人,恐怕会让他们自己爱上她,爱的死去活来,非她不可,若是需要依靠下药强迫,那也就太掉她的身份了。
除非她想玩什么情趣。
可是崔莹识得世间百草,自然知道这青梅酒的毒里没有催情助性的成分。
那么她究竟是为什么呢?
几番念头转瞬即逝,那丫鬟已然背着她进了其中某个僻静的厢房。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那里面还守着另一个丫鬟,见到她背着人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欢快雀跃的笑容。
只是她却也长得极丑,那笑容宛如挤歪了的牛粪,比不笑还难看一些。
“事情成了!”她立刻往房外小跑出去,“我去禀告夫人。”
“你快点去吧,过会儿天黑了山路难行,怕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