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我就听。”
“我……”连淮忽然想到了燕盟主和他所说的有关李婉婉的事，但他知道这事可不助睡眠。
“嗯？”崔莹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用一种还不太清醒懵懂的神态看着他，“你有事瞒我吗？”
“怕打扰你的兴致。”
“正好我也不是很想睡，毕竟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你就打扰吧。”崔莹笑了起来，拉住被子，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反正晚上醒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现在醒着身边却有你，那当然是现在醒着好。”
连淮听得这话，心中又觉喜欢，又觉得疼爱，不由得问道：“你夜晚常醒吗？”
“还好吧，这几日睡的浅，也就醒得多了。”
“要不要叫柳如媚或者秋雁来陪你，这样你万一醒了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崔莹忍不住笑出了声，眨眨眼说道：“公子这是在把她们往火坑里推呢。”
“我生信多疑，若有人在旁边，更加连半分半秒都睡不着了。到时候可有她们受的。”
“那……”连淮沉默了一瞬，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半晌后试探性地说道，“要我陪你吗？”
刚一说完，他就立刻补充道：“莹莹别误会，我可以搬一个木塌或者木桌来，放在离你最远的……”
“这个主意不错！”谁料崔莹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道，“哥哥可是我用过最喜欢的抱枕，有你在，我最开心了。”
“你呀。”连淮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语气却是极宠溺的。
他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瞧着她那双灵动生辉，宛如碧波春草，却又因为病气而带上了几层薄寒的美目，温柔又郑重地说道：“等过了春节，我就与你拜堂成亲。”
“正好能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喜服和家里的装扮。”
崔莹就这样乖巧的含笑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我知道你警惕多疑，很难信任谁，与我成婚对你而言或许是比登天还难的一件事，你有可能会对此觉得恐惧不安，因此抵触拖延……我从前不懂，这些天来却渐渐能明白你的不易。”
“可是我向你承诺，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爱护你，尊重你，会尽一切让你安心。比起从前你不会少掉任何东西，也不必多负担些什么，你只是多了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今日我已在燕盟主面前说过，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没有记忆，我都会护你周全到底。”
“我知道，你不用多说了。”崔莹忽然不敢听他再讲下去了，眼眸中依然蒙起了一层水雾，她温柔的凝视着他，轻轻说道，“我愿意的。”
她心中的震颤却尚未平息，连淮竟然真的亲口对燕盟主说要保护她，这相当于是自毁前程，自寻死路。
她原本不想这样伤害他，不想在他为了她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一遍，一无所有只剩下她的时候，再捅他一刀，可是造化弄人……
“我愿意嫁给公子。”
她什么都不想再听了，他以后对她好也好，不好也罢，她都愿意嫁给他。
反正他们是注定没有以后的，这场婚礼……大约也来不及办了。
“你先前想同我说的是什么话？”崔莹随即问道。
连淮于是简要地把李婉婉的事情说了一遍。
“胡人公主是被刺杀身亡的，圣上派太子殿下全力搜捕此案，可是当时迟迟找不到凶手，于是官方只能对外宣称是病死。随后太子的人全力搜捕胡人车队里逃走的下人，最终搜到了李婉婉头上。可是那时她已然改换了身份，成为了长安青楼里的第一名姬，声名传遍大江南北，许多朝廷重臣都是她的裙下之客，就连圣上也对她颇感兴趣，她已然动不得了。”
“所以燕盟主接到了太子殿下的密令，以平常人的身份与她多有接触，从而打探胡人那边的情况。”
“可是后来发生了些事，李婉婉投奔了极乐殿那边，而极乐殿地处两国的接壤之处，是两边都管不了的灰色地带，此事也就只能耽搁了。再后来江湖上就没了李婉婉的消息，崔天一那里只说是她死了，至于尸体和死因，一概没人知道。”
崔莹听得有些出神。
“我知道了，我们别管这晦气事。”她沉默了一下，随即从床上打了半个滚，蹭到了连淮怀里。
“还是给我念故事吧……”崔莹想了一想又摇头，改变主意，“给我念诗经。”
“好啊。”连淮自然地应道。
“我要听《关雎》。”说完这话，崔莹一眨不眨的看着连淮，目光中泛出几丝逗弄人的狡黠。
连淮原本倒还不觉得什么，只是被她看着，却不由得想到什么，耳根泛红。
“怎么？把那些话说出口不好意思呀？”崔莹眨眨眼睛笑道。
“怎会。这首诗乐而不淫，坦坦荡荡，合乎君子之道，又岂有说不出口的道理。”
“那就是对着我说不出口。”
连淮被她说得越发耳根发热，不由得道：“不是那个意思。”
他顿了一顿，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就有点跳脱了。
“这诗是别人写的，我……”
“那你是要念自己给我做的诗？”崔莹笑得越发开心，“那好啊，我要一首韵格一字都不能错的排律，当着全庄子的面读出来，不读满一盏茶的功夫便不放过你。”
连淮转过了视线，轻咳了一声，随即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崔莹笑得在床上滚了半圈，这才安静下来，在他的声音里渐渐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