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重逢(2 / 2)

但奇怪的是,克洛德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大步向前走着,那身黑斗篷也在随风飘动。

爱斯梅拉达不曾看到的是,在克洛德那只被她甩下的手中,掌心早已布满了指甲抓挠的血痕。那是面色铁青的副主教在想到“PHOEBUS”时,狂怒之际挠上的。

良久,他才用竭力压抑着无限怒火的声音说出了三个字:“跟紧点!”

他的语速实在太快,以至于爱斯梅拉达不能肯定地判断那一声催促的尾音是否如她所听闻的那样,带上了些许哭腔。

夕阳快要落山了。

他们二人在隐修女躲藏的小洞前停了下来。一接近这里,恐惧的回忆就重新涌入了爱斯梅拉达的脑海中,她下意识地快速转过身去想要逃跑,却被早已察觉的克洛德重新抓住了手腕。

“救命!——”

吉普赛姑娘惊惶尖叫道。

“你别跑!”克洛德朝她无奈地低吼着。

接着,他把声音沉下来,一字一顿、慢而清晰地吐出那个问题,似乎是在审讯一个罪犯:

“你颈上挂的那个荷包里,装的是不是一只红色的绣花小鞋?”

爱斯梅拉达呆住了,她从未想过他会提出如此一问,甚至因过度惊讶而暂时忘记了如何讲话。

看着她的反应,克洛德心中已经明白了。

于是,他又朝洞内大呼道:

“古杜勒嬷嬷!”

隐修女从阴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她枯瘦如柴的双手死死抓住了铁栏杆,似乎要将它掰断。她一眼便看到了爱斯梅拉达——那个自己无比憎恶仇恨的吉普赛巫女;随后,她又看到了拽着爱斯梅拉达手腕、面无表情的克洛德弗罗洛副主教。当一正一邪的两个形象同时出现在她的眼前,古杜勒立刻就肯定了自己的那个猜想:

“哈!哈!哈!”从小屋里面传出了三声发自喉咙底处的干笑声。

“神父大人,您是将这个埃及婆娘抓来给我杀死搅碎、血祭复仇的吧!?谢谢您,我早就说过,您是个大圣人!”

“啊!!!”爱斯梅拉达闻言捂住脸,全身瑟瑟发抖,不敢看隐修女的眼睛。

“嬷嬷,你先冷静一下。”克洛德的嗓音依旧淡淡的,其中却似乎困锁着什么别样的情感。

“冷静!这让我怎么冷静!?埃及姑娘!埃及姑娘!”她癫狂地叫着,尖利的声调如鞭子般抽在爱斯梅拉达心上。

“她的颈上有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一只小红鞋!”克洛德也不想再和这个半疯癫的人继续纠缠下去了,他高呼道,简短而利落。

“去,去,拿开你那魔鬼护身符!”古杜勒喝道。

旋即,她蓦地不吱声了,用发自肺腑的声音叫喊:“我的女儿!”

原来,从小荷包内掏出了一只完全相同的小鞋,上面缝着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

当配对的鞋找到,妈妈会张臂接你。

隐修婆转眼之间就将两只小鞋作了比较,又读了羊皮纸上的文字,她把脸贴在窗的铁栅栏上喜笑颜开,显出升入天堂般的快乐。她喊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不知何时,克洛德已经悄然松开了爱斯梅拉达的手腕。

“妈妈!”埃及姑娘应声叫道。

这一刻,语言是无法描绘的。

姑娘把手从一个空处伸入窗洞,隐修婆立即扑到那只手上,贴上了嘴唇,久久地亲吻着。若不是她时时哭泣、抽搐身体,旁人会以为她已经死去。她在黑暗中无声地哭泣,就像潇潇夜雨不停地淅沥。可怜的母亲要把十五年来在她内心累积的泪水,都从她黑洞洞的深邃眼睛里倾注到这可爱的小手上。

不到一分钟,她就以超常的力气将铁条扳断、打开了通道,拦腰拽住女儿的腰把她拖进小屋,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接着又把她搂在怀里,好像她还是小时候的安妮丝。她不停地在狭小的陋室内走来走去,边走边吻女儿,欣喜若狂,又哭又笑,又喊又唱,这一切都是同时迸发,而且情绪激昂。

“我的女儿,我的孩子,”她说道,“我找到我女儿了!她就在这里,仁慈的天主把她还给我了!…”

被遗忘在一旁的克洛德坐在地上,呆愣地望着这一切。

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块坚冰被缓缓融化了。

可随即,自己十余年前便已在瘟疫里死去的父母的形象、想象中的爱斯梅拉达含情脉脉地望着孚比斯的情态,连同着爱斯梅拉达对自己嫌恶惶惑的眼神,一齐涌上了克洛德的心头。

“你有爱你的母亲,和你爱的孚比斯…”

虽然克洛德一直发自内心地坚信孚比斯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此刻的他竟因情敌抢先俘获了所爱之人的芳心而首次生出无限羡艳与辛酸。

“那我呢…我呢…”

一个孤影无声地哀吟着、泣诉着。

他为这对母女骨肉重逢的景象由衷喜悦,可当早已有些黯淡了的斜晖轻笼上他的全身,在他看来却是分外刺眼。

他只觉得自己连魂魄都是冷的,从眼梢一路冷到了心尖,流离失所、杳然无回,比浸没于深不见底的寒潭更为令他悲凉。

有那么一刻,他竟倏忽间生出了一种锐利如刀锋的错觉——这十余年来流浪于世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一直都是。

泪水似丝线般从他凹陷的眼眶里穿出,再垂落到那有些消瘦的双颊。刚涌出的泪珠炽热,那鲜活的、还带着生命气息的温度,一如他曾经心底赤忱的执念;随着它一点点向下流淌,再与料峭的寒风反复消磨,待滑落到唇边时却已然变得咸涩而冰冷,一如他遭到众人背弃以致一无所有的世间温情,与那飞蛾扑火、终成灰烬般的满腔痴求。

可悲的是,此刻,母女二人都全心沉浸在相认的喜悦中。冷黯的残晖混着初生的月华倾落在他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蜷缩角落里无声悲泣的黑衣人。

后来,克洛德副主教将古杜勒嬷嬷接到了圣母院内居住。

自此,古杜勒嬷嬷最常对心爱的女儿所说的一句话就是:

“你看,我早就说吧,克洛德副主教是个大圣人!”

最新小说: 没有人比我更懂纸片人 她在电竞圈封神 末世诡心 [娱乐圈]放弃攻略男人的我成了顶流 当花魁变身男人[女穿男] 黑暗学徒 丧尸别追我 搞事业的进京乡女总是遇到感情线 迹部妹妹的警校组日常 这一定是月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