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清风门与洛神宫进行一年一度的比武大赛。
他在台下,为那对死在对方剑下的有情人唱了一曲《眷思量》,这才算真正出现在江湖之人面前。
那一日,满堂哗然。
清风门与洛神宫积怨已久,宗门第一律,双方死仇,世世不休。
谁曾想,这一年,清风门最出色的弟子与洛神宫最美的姑娘相爱了。
他们无法逃脱、无法打破这枷锁,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相吻殉情。
龙三少指尖一撚,端的是绝妙身段,清妙嗓子。唱的曲子,也是缠绵悱恻的情人之曲。
“荒唐!荒唐!”
龙三少不理,继续唱。
他这张嘴,极少着调,可是唱起曲子来,竟也是十分动人的。
他有天赋。
府里多少人背着他,说不愧是戏子的儿子,天生该当角儿。
龙三少听过,但当自己没听过。
有人在问,是谁,有人在寻,是谁。
龙三少唱罢登台,寒山镇无数姑娘承认过的俊朗面孔笑容恣意:“是我!小龙人!”
“你们这些宗门大族的掌门人。”他句句隐喻,字字诛心——
“不过为了一己私念,便要人活在这牢笼之下!”
龙三少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想起来那个为爱放弃一切,却仍旧未得善终的女人。
她去世的时候,是寒风刺骨的冬天,比这个冬天还要冷。
只是那已是许多年前的故事了。
台上他扫视一圈,看见樵夫在
还有那头永远一脸“别烦我,懂?”的毛驴,以及神气无比的公鸡。
没忍住,高兴起来。
三少我啊,马上就要有小鸡崽了。圆滚滚的母鸡在背篓里,沉甸甸。
高兴,真的高兴。
这个冬天,虽然冷,但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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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夫没有离开。
他书信一封回了三重楼,言自己还不想那么快回去。
在外行走,也很有意思。比在庭院里,日复一日地砍柴,有意思多了。
少东家收到信时正在对弈。
棋盘上走到死局,对手杀招尽显。
红梅含香,冰封千里,少东家于湖心亭饮了盏中热茶,望着飞来的鸟儿微微一笑。
“多年前第一剑也坐在这里。”
少东家收回目光,带着无奈的口气说起这件往事。
“他下棋,全无章法,稚童一般叫人猜不透。我要走,他聚凝剑气,一举开了数枝红梅,半句不多言。”
这红梅,少东家爱惜得很。
半晌,又坐下,硬着头皮同他玩。
没人知道,那时候的第一剑,已经拿不了剑。十八岛一战,他几乎是真的死在那里。
少东家弯了弯唇,又去看眼前之人,煮沸的茶香雾气散在空中,氤氲他的面容。
唯独那断了一指之手昭示其人身份——水云涧灵剑子。
他凝视棋盘,称得上刀削斧刻般的面容,一丝笑意也没有。眸中深幽,墨黑难以探寻。
“他虽无章法,却赢得多。”
这是事实。
师傅当年教他们棋艺,他总是学得更快,下棋全凭心意。而灵剑子走一看三,过分谨慎重谋。
“是啊。”
少东家再次呷了一口茶,垂眸,意味不明道:“他赢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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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夫收到了少东家的回信。一个字,好。
信末,道他路过天外城的话,记得带回一盒冰心松莲糕回来。实在想吃。
杀手遍布的三重楼少东家极爱甜食,此外,红烧肉他也吃。
而龙三少对此全然不知,他盘算着自己的行程,跟老毛驴讲:“你也老了,等开春再走一趟,就回家。”
老毛驴嘴里的草立刻不嚼了。
樵夫在一旁,说:“还早,它还能活十几年。”
龙三少瞪眼:“别管。”
转头,又去看自己的鸡。
公鸡依然精神抖擞,倒是母鸡在孵过小鸡后,被龙三少留在了当初卖与他的那家农户家里。
“你也回家。”龙三少说:“回家养老。”
公鸡嘎一声,啄了他的手。
开春后,龙三少去了十八岛。传闻中四季如春,仙泉灵山的十八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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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岛与无忧仙洲一般,皆在域外。需要渡船,可遇不可求。
龙三少的运气不错。
当他站在那如神来之剑般的残痕下时,极目远眺,震撼到一时失语。
这是天下第一剑留的。
天下第一剑,一剑破虚空,从来不是一句戏言。
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剑客前仆后继前来观摩,却无一人习得要领。
龙三少站在壁下遥望,想起故事里的第一剑。
他总是潇洒的,潇洒至狂妄。无人不惧第一剑,又无人不羡第一剑。
直至十八岛千门百宗围攻,第一剑酒壶掷地,细雨里仰天大笑一剑斩壁,刹那间剑气浩荡劈开层云斗雨。
那一日,剑阁铃响,第一剑登顶武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