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晚春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往旁边走去。他实在是太无所谓了,连一头青丝都那么随意地飘动着。
这是正殿外集会台,四周是飘浮的云,往下是深不见底的谷。
他喜欢在那边的树下坐一会。
他不喜欢应付这些总是夹枪带棒毫无意义的问话。
他当然可以这样做。
他是丁晚春,他不是一条狗。
空气仿若都静了半晌。
然而那边带头的弟子,到底不敢多说什么。恶狠狠盯住他背影,冷冷一哼,脚下生风地走了。
-
丁晚春坐在粗壮露出地面的树根上,有些硌人,但还好。
他默背了半个时辰的《凌云诀》,听着谷中若有似无的风声,最后站起身,运作内力打了一套拳。
他练不了剑。
断指,练不了剑的。
天生比别人弱一分。可江湖上,一步弱,步步弱。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不跟其他弟子一样修习。
丁晚春艳羡,却不难过。
他也是不同的。他可以每日跟着掌教灵剑子学习一个时辰,直至午饭时间。
日日如此。
因此即便他不是掌教的徒弟,他的位置,还是非常特殊。旁的弟子最多刺两句,动手是不敢。
前几年有人打过他,转头就被教训了。
很多人亲眼所见,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人,手里一把玉骨折扇,比水云涧的剑还锋利。
他站在丁晚春面前,让他起来。
“不是还能喘气?起来。”
听人说,那是掌教挚友,称作沈先生。
可他明明一点也不像个温和儒雅,博闻强识的先生。
更像是江湖上动则生死的亡命徒。
-
紫竹林的青石板蜿蜒而去,还有些许湿气。渐渐地,有脚步声回荡。
这是丁晚春。
他走路也不快,和温吞的性格一样,肩膀上又停留了那只鸟儿。
竹林幽深,枝叶缠绕。
以至于斑驳碎光随着行走动作,映照眉眼,或是颈边,总之摇曳明昧,虚实难分。
不多时,他走到了头。
掌教居住在水云涧的紫竹林里,篱笆墙内是一木屋。高架竹筒内水流不止,潺潺而鸣。
初冬寒意被火炉驱散些许,炉上热茶,咕噜噜地响。灵剑子正在清洗茶具,他挽着袖,那一截断指在雾气里瞧不太清。
丁晚春站在篱笆外,恭敬行礼道:“掌教。”
桌前灵剑子擡眸,朝他颔首:“进来吧。”
-
初冬还未落雪。
院内栽种花草,依然绿意。
丁晚春就这么开始了每一日的学习。
说是学习,灵剑子却从来没教过丁晚春剑法。最初他便坦言,他教不了谁。
丁晚春不问为何,只点头应是。
后来灵剑子便给他一本《凌云诀》,不是水云涧统一修习的功法,丁晚春也没听说过。
他还是不问为什么。
因为沈先生说过,有很多机会摆在人眼前的时候,不必问为什么。你只需要去做。
丁晚春记得他说这话时的神情,肃然里带了些傲气。
那么随性,天地都不在他眼底。
-
内功心法讲求一个“合”字。
任凭你刀剑之术耍得行云流水,没有相应内力堪配,不过也是花架子,伤不得人。
丁晚春知道自己的情况,将《凌云诀》看得很重,早起晚睡都要背诵修炼。
但这种东西,也不是靠背就可以了。
灵剑子教给他的,便是一些心得体会与见解。
“掌教。”
这一日结束时,丁晚春起身,只盯着那即将杀到尾声的棋盘问:“沈先生,会来么?”
灵剑子指尖摩挲如玉白子,自己与自己对弈,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啪。”铿然落子。
他说:“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