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德把难得发脾气的江烬生搂走，“走喽走喽，玩爽了就该吃饭喽！今天我要吃肯德基！”
江烬生脾气还没过去，语气挺冷，“怎么，想转院？”
顾屿尘觉得世间一切都没劲透了，“你赶紧给老子加个学生会，我要追女朋友。”
沃尔德精神一直很亢奋，贴到他身上:“方小姐居然还会理你吗？！”
顾屿尘把他的脸无情推开，“滚、开，别人拍到了说我不洁身自好。”
江烬生翻了翻手机，眉眼冷倦，三个人属于各聊各的，奇怪，却又和谐的不行，“给点时间。”
顾屿尘嘴上不放过他，“老子要是孤独终老，绝对拉你垫底，相册里你的一堆丑照会准时发给林俞，麻溜的。”
江烬生冷扯了扯嘴角，敲键盘的速度倒是没怎么变，有种不太服气的意思，“ok。”
没人理沃尔德:“喂！有没有人理我！”
高天还愣在原地，其余两个小弟凑上来，“天哥，这口气你能咽老子可不咽。”
“江烬生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他。”
晚上10点，夜幕逐渐降临，天幕闪烁零星，大学生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方慕慕坐在椅子上敷面膜，跟林俞聊过几天去上誉参观的事儿，难得的好心情。
[林俞]:怎么样，还适应吗？要不我过去陪你几天？
[方慕慕]:本来我想说适应的，结果看到后一句，我想说不适应。
意思是想让林俞陪她。
林俞抱着手机笑了笑，数不清的苦涩漫上舌根，渗到骨髓里，冷冷的。
方慕慕高三那年的艺考没赶上，参加的普通高考，幸亏她底子不错，考上了个一本，学校还行，但她不满意，所以咬牙复读了一年。
跟她约好了不联系，没人知道无数个深夜里，她一边复健，一边准备艺考，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过来的。
本来我们的人生应该是一帆风顺的，可上天好像总是不想让我们如意，所以一场又一场的意外接踵而至，撞的我们头晕眼花，可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
少年哪里会是容易放弃的人。
方慕慕在某一天晚上跟林俞说:“我不甘心。”
是的，方慕慕不甘心。
她天生就是要当大艺术家的料，她有天赋，她有理想，她还有大把大把的目标没有完成，她不想被困在狭小的蚕房不见天日，上天对她越是不公，她就越是要扶摇直上，亲自跟上天理论理论。
所以她今年以艺术分、文化分断崖式登顶的成绩夺得上誉美院第一的桂冠，成功入住上誉美院，其中要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可想而知。
[林俞]:参观那天我是我们院的代表，结束后一起吃个饭。
[方慕慕]:好啊，我想吃巧克力蛋糕。
林俞双手撑在桌子上，想起之前顾屿尘给她安顿的事情，她又问了句。
[林俞]:建议多加几个人吗？
[方慕慕]:没问题！
林俞回复了个‘爱你’的表情包。
上京美院大一新生集体参观上誉大学，林俞一早就在规定地点集合，和其他安排好工作的主席、部长等同学汇合，填表格，分工作。
男同学搬桌子，女同学在整理书面材料，等会上京美院的大班车会开进校门，由她们带领参观。
林俞坐在椅子上，整理资料，人群中又起骚动，她一擡头，是江烬生和顾屿尘，顾屿尘还穿着志愿者的外套，蓝色的，上面印着上誉大学物理学院，跟他整个人风格挺不搭的。
“咦，顾草你不是化学的吗？怎么穿的物理学院的？”
“烬神！你今天怎么也来了，你们这会儿不是有课吗？”
林俞捕捉到某些关键词，果然，江烬生默默向她投来了个冷漠眼神，她故作镇定的把头低下去，绝对不想跟他对视。
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心虚呗。
上次之后林俞约好了，有空就陪他上课，顺便为课题累积素材，本来都约好了，结果林俞忘了还有接上京美院学生这事儿，两件事撞到一起了。
她半夜5点给江烬生发消息，说不好意思明天有事不能陪他上课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过了大概两分钟。
[江美人]:渣。
林俞回了个道歉的表情包，是只小猫，双手合十，最上面写着“原谅我吧呜呜呜呜呜”，林俞还发了几个字。
[林俞]:美人一般都大度。
如果江烬生不原谅他，那他就不是美人了。
结果。
[江美人]:更渣了。
[林俞]:......
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和江烬生对上视线，一旦对上，她估计又得欠她一大堆。
顾少爷嫌今天这天儿太热，进了帐篷坐到林俞旁边，从桌面上拿了把扇子扇风，“你跟她说了吗？”
林俞回，“说了，吃饭会加人。”
顾屿尘点点头，“那就好。”
江烬生戴着遮阳镜，太阳一照会自动变黑，走到林俞面前，拿起几张表格开始看，“加几个，有我么。”
林俞看向江烬生的眼神，他就知道，只要他不说，她就不会主动加，江烬生面子上很稳定，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嘲讽意味十足:
“渣。”
林俞想自.杀。
渣女都去死好了。
半个小时后，班车徐徐驶入校门，门牌号提前登记过，门口保安自动放行，停到固定位置，同学们麻溜下车，都是大一新生，对这里新鲜的不行，开始纷纷热情讨论起来。
方慕慕背着包跳下车，第一时间看到站在候客队伍最前面的林俞，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俞俞！我来啦！”
林俞回抱她，她又瘦了，“好久不见，吃了吗？”
方慕慕满面春光，正眼看她，今天还挺兴奋的，“俞俞，你怎么这么瘦，脊背都硌到我了。”
她目光顺势往旁边一转，一道挺拔高直的身影矗立在那，眼神倏忽僵硬。
顾屿尘伸开双臂，“要抱一下吗？我觉得我不会硌到你。”
方慕慕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看向林俞，眼里流露出不解的神情。顾屿尘眸光暗淡几瞬，手臂放下来，“林妹妹，你确定你说了？”
“嗯。”
那方慕慕见到他怎么跟见到鬼一样！
林俞补充一句，“但我没说名字。”
顾屿尘:“.......”
他看向一旁的江烬生，束了个大拇指，意思是你老婆好样的。
四个高中时期曾无话不谈的好友，时光沙砾才流转了两年，他们当初被迫四散，分开的时候都不太好看，如今重新站在对方面前，感情却好似都被流年吞噬的一干二净，连残渣都难以追寻不再纯粹，不再热烈，不再主动了。
时间究竟留给了她们什么呢。
是回忆，是遗憾，还是对未来的幻想。
估计只有亲自淌过这条河，才能拔出那把钥匙，亲自插进门里看一看了。
林俞带队参观，教学楼、图书馆、实验楼、艺术文化中心、活动中心，该逛的地方全都逛了个遍。
下午吃饭，几个人坐在食堂里，他们四个人一桌，相对无言。
旁边桌对他们四个人的气氛感到质疑，简直是，太奇怪了，又可以说是诡异。
到如今这场面，说白了还是林俞策划的，她只好起个头，“慕慕，你还有什么地方想看的吗？比如校史馆、游泳馆、体育场之类的？”
方慕慕自从知道顾屿尘一直跟着队伍后就不怎么说话，她敷衍的笑了笑，“没有。”
林俞抿了抿唇，气氛有些尴尬，她又找了个话题，“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带你去买。”
方慕慕闷着嗓子:“没有。”
顾屿尘坐在他旁边，方慕慕明显是在避着她，说他心里没波动是假的，别看顾屿尘平日里没心没肺，可真到了触及心事，重要的事的时候，他比谁都难过，只不过不显在面子上罢了。
之前缠了方慕慕好几天，旷课都要在学校陪她，他现在一进上京美院，学生们都知道他要去找方慕慕了。
方慕慕有困扰他是知道的，可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再次走到她身边，怎么能就这样再放她走。
两年前他懦弱了一回，一直后悔到现在。
方慕慕现在人在他旁边，顾屿尘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最近的物理距离也会产生最远的心理距离。
怎么办。
顾屿尘放不开手，也不会放。
就这样，四个人以一种非常奇异的氛围结束了一天的参观，直到快走到校门口时，林俞问方慕慕，下次什么时候来，她说再看吧。
过阵子学业比较重，一些作业还没写，加上复健工作没有真正意义上结束，她得时刻注意不能过劳，还是挺忙的。
最后跟江烬生点头示意了一下，说下次有空见，江烬生说好。
临上车前，女生手腕被顾屿尘拉住，男生力气大，方慕慕这也是头一回感受到他的强势，他的目光第一次这么偏执，“那我呢？”
所有人都向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方慕慕感受到他的手腕攥的越来越紧了，她想让他松一松，顾屿尘又说了一遍，“那我呢？你连一句道别都不跟我说吗？”
“慕慕，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我的。”顾屿尘眼眶有些红了，“给个准话，成吗？”
车辆开走，驶出校园，顾屿尘和方慕慕走在校园里，晚风徐徐抚过脸颊，方慕慕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应该说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顾屿尘停下脚步，望向方慕慕单薄的背影，“慕慕。”
方慕慕没回头，他轻声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方慕慕回头，池塘水波荡漾，顾屿尘额前碎发复上凉薄的光，他是太阳一般的存在。
五官不同于江烬生，属于另一种类型的极致俊骨，眼眶更深，眉眼更硬朗，眼锋正的不行，鼻梁高挺，浓颜系长相。
此刻看向方慕慕的眼神竟包含了明显的忧伤，在轻薄月纱下，方慕慕的眼睫颤了颤。
他们坐到了河边的椅子上，顾屿尘双腿岔开，双手交合置于膝间，“我喜欢你这事你应该知道。”
方慕慕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不吭声。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以前的她要么起来气冲冲揪住他的耳朵让他闭嘴，要么笑嘻嘻的搂住他的脖子跟他说好，说不定还会趁机咬住他的嘴唇。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两年过去了，她们高三那年结束的那么难堪，她放了多少狠话，任凭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她现在真的无法在顾屿尘面前放开自己，她不配啊。
顾屿尘的爱意来的太汹涌，太澎湃，太主动了，她还没有想好应对的措施，面对他的真诚，如果你不立刻回应，都像是你在故意吊着他。
顾屿尘也不着急，“你有什么想法。”
沉默了大概几十秒，方慕慕慢慢出声，“我这样的人，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顾屿尘咬了下后槽牙，背挺直，向后散漫一靠，肩膀和方慕慕相抵，“值不值得，喜不喜欢，那是我的事。”
“我现在问你，你是怎么看我的？”
方慕慕眼眸掀起，远处的路灯打亮无数情侣嬉笑玩闹的身影，她缓缓道来，“我复读了一年，你知道吗？”
顾屿尘说:“知道。”
方慕慕接着说:“你知道复读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同期的同学都拿到心仪的录取通知书，当初最优秀的你成了残废，复健的日程表很厚很满，大家都告诉你会好的，都会好的，却不告诉你哪一天会好。”
“这时候你恍然大悟，哦，原来，康复没有终点，可是艺考有截止时间。你眼睁睁看着日历表一张张撕去，颤抖着手腕拿起黑笔，在那张空白画纸上描啊描，白天，黑夜，寒冷，炎热，在某一个瞬间，啪嗒一声，笔尖断了，你发现你再也回不到画不出以前的画了。”
病情差点夺走了她的天赋。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
“我是一个差点被天赋抛弃的人，所以我变了，我变了很多，”方慕慕眼眶泪水打转，“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回不到从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脾气，我回不到对万事都无法畏惧的脾性，我更回不到，能坦然接受你的喜欢的那个我了。
“你喜欢的是从前的我。”
现在的我会冷漠，会冷场，会故意让你难堪。所以优秀的你，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如果你知道现在的我跟以前不一样了，肯定就不会喜欢我了吧。
方慕慕脸颊的热泪被男生温热指腹轻轻摸去，她呼吸一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夹杂着男生特有的气味。
她能感受顾屿尘的掌心搂住她的肩，侧脸蹭到她的头发，他正慢慢的，缓缓的抚摸着她的头。
他在安慰她。
“我知道。”
你说的，我都知道。
顾屿尘告诉她。
“我喜欢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直喜欢你。”
顾屿尘其实是虚抱。
他松手，眼神真挚热烈。
“我会堂堂正正的追求你。”
“直到你说愿意。”
直到你找回以前的，那个灿烂的方慕慕。
所以现在的你不用着急回应他，不用立马就喜欢上他。
你只需要等着我追你就好了。
早晨阳光倾洒进寝室，闹钟正常响起，林俞从睡梦中艰难睁开双眼，凭着感觉关掉闹钟，就这么放空了大概十分钟，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换衣服。
高初佳从被窝里探出个头，睁开一只眼睛，林俞大半香肩落入眼帘，她哇哦了一声，“美女，能给个微信吗？”
林俞早已习惯，默默背了过去不让看，“不行，不加陌生人。”
高初佳彻底癫狂:“啊啊啊啊好想摸一把，我都不敢想你的腰有多细多软，这之后得便宜了哪个臭小子啊，难道是烬神吗？”
林俞没说话。
南念之爷露出个眼睛，“俞俞，今天咱们没课啊，你起那么早干嘛去啊不在宿舍睡懒觉。”
去陪江烬生上课。但林俞肯定不会说这事。
林俞下床穿拖鞋，“挽回人设去。”
再不去，渣女的名号要扣在她头上一辈子。
到了教室，江烬生还没到，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结果没过多久有个同学过来提醒她，“同学，这个位置是我的。”
林俞有些疑惑，“不是随便坐的吗？”
“不是哦，这节课的座位都是排好的，老师要求的。”男生奇怪的看她一眼，“话说，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转专业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林俞默默收拾东西，让出位置，起身看了一圈，发现还有几个空位，但她不知道座位怎么排的。
只好找了个同学问江烬生的位置在哪里？那人回她说在第一排中间，正对着讲台。
林俞找到位置，暗自排绯这个位置真的绝了，根本没办法摸鱼，老师一低头就能看到你的头顶还有手机界面。
她观察了一下，这节课人还挺少的，一人占两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安装了电子触屏，她打开看了看，里面是课程安排，作业布置。
上课服务:包括签到、提问、举手之类的，还有个人界面。她看着江烬生的本人学生照，默默点了进去。
姓名、年龄、出生日期、身高，林俞发现他是在冬至出生的，12月22日，一年中最冷的那天。
身高188，比高中长了2厘米。
是滑都滑不完。其中有一条数据吸引了她——交换生时间为20××年9.8号——20××年6.30号。
江烬生会在上誉呆一年。
也就是说。
之后。
林俞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