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玉圭落地破碎的声音和长孙无境冰冷的怒斥。
“谁也不许管她!”
*
祭天典未成,长孙无境同长孙明皆未露面,长孙无境弃文武百官,自太昭殿离开一事,不过半刻钟便传到了紫彰宫。
这等荒谬之事,自大周建国以来还是头一遭。
太后面上淡漠,隐有意外又有些可惜:“哦,那哀家也不必等了。”
她定是等不到长孙无境带着文武百官过来朝拜了。
姬神月携后宫众嫔妃和诰命也同在紫彰宫,她听到这消息,并无痛快之意,一时也不知该笑还是可惜。
太后打发众妃嫔诰命,让姬神月送她回寿仁宫,语气难辨:“神月,你如何看?”
姬神月冷冷发笑,道:“好大的胆子。”
她不信长孙明是真的凑巧感染风寒,无法祭天,哪来那般巧的事,早不感染风寒,晚不感染风寒,偏的就是现在感染风寒,无法同行祭天典。
长孙明应是故意如此。
“命大。”太后意味深长地笑道,只要长孙明同长孙无境站在祭天典,就几无活着下来的可能。
默了默,她又问:“此事真的不同曜儿说?”
姬神月眸色黯了黯:“不必,我自能处理妥当,曜儿自当为君。”
*
陈炎只听得长孙无境怒而弃了文武百官离开太昭殿,旁的细的都没听得,比如长孙明在何处。他听到的自也是长孙曜听到的。
太后与姬神月也没谈及任何祭天典的事,与二人用罢午膳,长孙曜便离了寿仁宫。
这个年节异常冷清。
转过常元宫后,只见不远处,着深红蟒袍的长孙明靠在粉壁半蹲着,一个亲王在宫中,身旁竟无一伺候的人,陈炎很是惊愕,没想到长孙明会在这处,他忍不住偷偷看看长孙曜。
长孙曜好似没有看到长孙明,脚下步子没有停顿。
陈炎不着痕迹地收了视线,他都能看到长孙明,长孙曜自不可能看不见,长孙曜向没有绕路的习惯,必是要经过长孙明身旁的。
长孙明脑袋昏沉得很,长孙曜等人快到跟前,她才发现有人靠近,她反应迟钝地擡起头,看了长孙曜很久,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是长孙曜。
长孙曜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蹲着的长孙明,长孙明面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呼吸沉重短促,浅琥珀色的眸中不太清明。
长孙明紧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艰难地直起身,她对宫中不怎熟悉,也不知在附近转了多少圈,甚至是根本不知道她走到哪里了,长孙无境说的话,那些宫人侍从没有不敢听的。
她这般模样,定是不可能去毓秀宫的,她要回燕王府,只是,不知能怎的回去。
长孙曜身后的侍从宫女一一止步,垂首至于二侧。
“顾长明。”
长孙明脑子混乱一片,长孙曜的声音忽远忽近,到了耳中,就不记得他到底说了什么,她只当长孙曜嫌她挡路了,垂下长睫,艰难地走。
他嫌她挡路,她赶紧离开这处便是,只是,这路怎么踩不到底似的,蓦地眼前一黑,脑中混乱不清,长孙明的难受也没了感觉。
长孙曜眉眼微变,快而不自然地伸手,捞起栽下去的长孙明,往身上一带。
陈炎很是一怔,低下头不敢看。
长孙曜呼吸滞了滞,心跳停了一下,旋即,心跳又不太自然过快地跳动起来,片刻后,他阖眸将长孙明抱起。
从常元宫回东宫并无多少距离。
长孙曜将长孙明放下之时才发现,长孙明不知何时攥住了他的衣带,他顿了顿,没有当即扯回衣带,有些僵硬不自然地拉过一旁的厚衾,碰到长孙明发烫的手时,动作又倏地停下避开。
长孙明的肌肤烫得吓人,就连呼吸都带着让人不适的烫意,长孙曜听着长孙明时重时浅的呼吸,移了视线,将厚衾盖严实。
“传扁音。”
扁音是现任鹊阁阁主,与墨何南涂皆属东宫影卫。
立于屏风之后的陈炎行礼应是,快步出殿。
衣带忽地扯动一下,长孙曜坐于榻侧,掩在长睫之下的乌黑眸子随着扯动的衣带微微转动。
他坐得极端正,一切都在礼制内,挑不出一点错,却不知怎的慢慢偏了眼眸,看到了长孙明因难受蹙起的眉。